第七章 《黄鹤楼前的占卜》
早春三月的江风,带着一股湿漉漉的腥气,扑面而来,吹散了许湘云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她站在黄鹤楼巍峨的朱漆大门前,仰头望去。眼前这座唐代名楼,与她记忆里钢筋水泥的现代仿品截然不同。它是活的,是呼吸着的。三层木构楼阁拔地而起,斗拱飞檐如巨鸟振翅,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深沉的木色饱经风霜雨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一根梁柱都像是沉默的史书,无声诉说着时光的厚重。游人如织,衣袂飘飘,各种口音的喧哗、小贩的吆喝、远处长江隐约的涛声,混合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洪流,将她与李沛然裹挟其中。
“发什么呆啊,许湘云?”李沛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打断了她的神游。他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热干面浓郁的芝麻酱香顽强地穿透周遭混杂的气息,飘了过来,勾起她腹中馋虫。他晃了晃纸包,像在展示战利品,“喏,说好的‘贿赂’,正宗江夏老字号,香得很。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爬这‘天下江山第一楼’啊!”他下巴朝那高耸的楼阁扬了扬,一副“跟着哥走没错”的豪气。
许湘云白了他一眼,劈手夺过自己的那份,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香气更是肆无忌惮地钻进鼻腔。“算你还有点契约精神,”她哼了一声,嘴上不饶人,动作却麻利地解开细绳。金黄的面条裹着浓稠的酱汁,萝卜丁、酸豆角点缀其间,一口下去,咸香微辣裹挟着芝麻的醇厚在口中爆开,抚慰了因早起赶路而空虚的肠胃,也暂时堵住了她挑剔的嘴。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暂时休战。
两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沿着古老的石阶向上攀登。脚下的条石被无数足迹打磨得光滑温润,每一级台阶都仿佛沉淀着千年的跫音。楼内空间高阔,巨大的木柱支撑起繁复的藻井,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墙壁上挂满了诗词字画,墨迹或新或旧,字迹或狂放或娟秀,皆是历代文人骚客留下的心迹。许湘云看得入神,指尖拂过一幅笔力遒劲的行草,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的激越。李沛然则凑近一块刻满小楷的石碑,低声诵读着上面的题跋,眉头微锁,像是在与古人进行一场无声的辩论。
“喂,你看这个!”李沛然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指向一处角落。那里聚着不少人,对着墙上一块空白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或惋惜或期待的神情。
“怎么了?”许湘云挤过去。
“听说前几日,谪仙人李太白登临此楼,诗兴大发,正欲挥毫泼墨,一抒胸臆,”旁边一位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文士主动搭话,语气带着无限神往,“却见壁上已有佳作题咏,乃是崔颢崔司勋的《黄鹤楼》!太白公览毕,沉吟良久,竟掷笔长叹,道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此等风流轶事,已成江夏美谈!”文士摇头晃脑,眼中尽是崇拜的光。
“搁笔了?”许湘云一愣,下意识看向李沛然。这段“李白搁笔”的千古佳话,他们在课本里读过无数次,此刻亲临“案发现场”,面对那一片引人遐思的空白,历史书页上冰冷的铅字骤然鲜活起来,带着温度与气息扑面而来。
李沛然眼中也闪过同样的震动,但随即被一股少年意气取代,他挺了挺胸脯,指着那片空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许湘云耳中:“哼,要是我们真能穿回他题诗之前,说什么也得抢在他前头,把名字写上去!让诗仙也见识见识咱们的‘大作’,吓他一跳!”他嘴角扬起,带着点促狭的坏笑。
“就你?”许湘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击,“你那字,爬得比蚯蚓还慢,还没写到第三句,人家李白酒都喝完三坛,诗都吟完七首了!”她故意夸张地比划着,引来旁边几位游客善意的低笑。
“许湘云!你这是人身攻击!”李沛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我那叫‘行云流水’,讲究的是意境!意境懂不懂?再说了,你写得好?你那笔字,也就比鸡爪子刨出来的强那么一点点!”
“李沛然!你才鸡爪子!”许湘云气结,作势要去掐他。两人正像斗鸡般互相瞪着眼,一路拌嘴吵吵嚷嚷地挤下了楼,浑然不觉刚才那点因历史而生发的渺小感喟,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黄鹤楼前广场一角,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下,一个不起眼的算命摊子支在那里。一张褪色的蓝布铺在青石板上,上面画着阴阳八卦图,几枚磨得油亮的铜钱,一本边角卷起的旧书。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道袍,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闭目盘坐,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许湘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老者的摊子,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那本摊开的旧书上,几个墨字“奇门遁甲”跳入眼帘。她心头莫名一动,白日里李沛然那句“穿回过去题诗”的玩笑话,和方才楼中那“搁笔”的空白处,在脑海中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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