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眯着眼想了想:“李白?倒是似有耳闻,听说诗写得极好,酒量更是惊人,有‘谪仙’之名。不过嘛……”他压低了声音,“这等人物,行踪岂是我等能知晓的?多是随性而至,兴尽便走。小郎君若是想等他,怕是有的等喽。”
正说着,楼内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位中年文士登上楼来,言辞间颇为恭敬。那文士面容矜持,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傲气。
老吏努了努嘴,对沛然低声道:“瞧见没,那位是本地颇有名气的刘录事,诗才敏捷,自视甚高。每每有新作,必来此题咏,今日怕是又来扬名了。”
沛然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个观察唐代文人交流现场的机会。他赶紧退到一旁,假装擦拭桌椅,实则密切关注。
那刘录事果然走到一块空白的题诗板前,沉吟片刻,便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刘录事此诗,气象开阔,用典精妙,真乃佳作!” “快快刻录下来,必能流传!”
刘录事面露得色,抚须微笑,显然十分受用。
沛然伸长脖子,努力想看清诗的内容,判断一下水平究竟如何。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在楼下湘云的摊位的方向,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他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听诗了,赶紧寻了个借口溜下楼去。
只见湘云的摊前,围了几个人。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正指着湘云那些抽象派炭画,大声嘲笑:“这是何物?污人眼目!也敢在此售卖?莫不是欺我江夏无人识得风雅?”
湘云气得脸通红,却牢记要低调的准则,强忍着没有反驳,只是伸手想去收起画板。
那家仆却不依不饶,大概是见湘云一个“孤弱女子”(穿着朴素,未梳妇人发式)好欺负,竟一脚踩在画板上:“丑物就不该摆出来!赶紧滚开,别碍着我家公子赏景!”
周围有人围观,却无人出声。那家仆口中的“公子”——一个锦衣年轻人,正摇着折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沛然血往头上涌,几步冲了过去,挡在湘云面前,对那家仆沉声道:“阁下何必为难一个小娘子?买卖自由,不买便罢,为何毁人东西?”
家仆斜眼看着沛然身上的跑堂衣服,嗤笑道:“哟,一个跑堂的也来充英雄?这画丑如鬼画符,我替天行道,踩了便踩了,你能奈我何?”
湘云在沛然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算了沛然,别惹事……”
沛然也知道此时冲突极其不智,但看着湘云受委屈、心血被践踏,一股火气实在压不住。他深吸一口气,正想据理力争,忽然灵机一动。
他弯腰捡起那块被踩脏的画板,用袖子擦了擦,看着上面模糊的图案,朗声道:“阁下此言差矣。艺术之道,在乎心而不在乎形。此画虽简,意在笔先,神超物外。你只见其形陋,安知其中不蕴含天地至理?如此粗暴践踏,恐怕不是‘替天行道’,而是‘有眼无珠’了!”
他这一番半文不白、故弄玄虚的话,倒是把对方唬得一愣。那家仆显然没什么文化,张了张嘴,没接上话。
摇扇子的锦衣公子挑了挑眉,似乎对沛然产生了点兴趣,走上前来,打量着他:“一个跑堂的,倒有些歪理?你说此画有神,那便由你来说说,神在何处?”
沛然顿时卡壳,他哪知道湘云画的是什么鬼……他硬着头皮,正想继续胡诌,湘云却突然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她似乎被对方的无理和沛然的维护激起了脾气,也顾不得掩饰口音了,指着画板上那团模糊的墨迹,清晰地说道:“此非它物,乃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志!尔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她情急之下,直接引用了李白《上李邕》里的名句。此言一出,配上她那带着异样腔调却掷地有声的言语,竟让那锦衣公子和周围看客都怔住了。
现场一时寂静。那句诗中所蕴含的磅礴气势和凌云之志,与眼前这衣衫朴素的卖画小娘子形成了巨大反差,让人一时无法反应。
锦衣公子脸上的玩味渐渐收起,他仔细看了看湘云,又看了看沛然,眼神变得有些探究。他显然没听过这句诗(此诗应是李白后期见李邕时所作),但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
“大鹏同风起……扶摇九万里……”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折扇一合,“倒有点意思。罢了。”他瞥了家仆一眼,“走吧。”
家仆悻悻然地瞪了他们一眼,跟着主人离开了。
围观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沛然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压低声音对湘云道:“我的姑奶奶,你吓死我了!怎么就把李白的诗蹦出来了?”
湘云也有些后怕,拍了拍胸口:“我那不是一时没忍住嘛……谁知道他听没听过啊?”
“幸好看样子是没听过。”沛然心有余悸,“以后千万小心。我们是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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