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记名弟子》
昨夜江风激荡，师徒三人于舟中畅谈至东方既白。许湘云和李沛然虽疲惫，精神却亢奋异常，仿佛每个毛孔都浸润了盛唐的诗意与酒香。直至午后，三人才在江夏城畔一家临水而建的酒肆“醉江月”中醒来。
李沛然率先睁开眼，昨夜李白那番“情如潮涌，韵似波痕”的论调仍在脑中回响。他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冷的机身和那块温润的仿古玉珏，才彻底清醒——他们仍在千年之前，但离目标前所未有的近。他推了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许湘云，低声道：“喂，太阳晒屁股了！师尊大人要是看到你这睡相，怕是立刻要收回‘有娥皇女英之风’的评语。”
许湘云咕哝一声，挥开他的手，迷迷糊糊道：“别吵……《楚辞》还没背完呢……”旋即猛地坐起，“李白呢？！”
堂外临江的露台上，李白早已起身，正凭栏远眺江景，手中拎着一壶新酒，衣袂随风，飘逸不似凡人。两人整理好衣冠，忐忑又恭敬地走上前去。
“醒了？”李白未回头，声音带着酒后的微哑，却清朗依旧，“昨日诗作，尚有几分意思。尤其是小友那句‘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气象开阔，心性超然，若非亲见，难以信是出自小娘子之手。”
许湘云脸上微红，心下却雀跃万分，被诗仙亲口夸奖，这经历够她吹嘘几辈子——如果她能回去的话。她忙躬身：“先生谬赞，小子……晚辈只是触景生情，胡诌几句罢了。”
李沛然也赶紧道：“先生昨夜教诲，字字珠玑，晚辈二人受益终身。”
李白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那眼神不再全是昨夜的狂放与欣赏，多了几分审视与深意。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缓缓道：“某一生漂泊，纵情诗酒，不善，亦不喜拘束。门下从无固定弟子，唯有几位记名之人，偶得某一二句提点。”
他顿了顿，看着瞬间紧张起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二人，根骨心思皆异于常人，尤擅‘妙手偶得’之句，倒是合某的脾胃。若愿受我三条规矩，便允你们挂个记名弟子的名号，随我一段时日。如何？”
峰回路转，希望重燃！李沛然和许湘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异口同声道：“愿意！弟子愿意！”
“莫急，”李白摆手，神色稍正，“且听清约法三章。”
“其一，不慕权贵。可结交，不可依附；可吟咏，不可谄媚。心中当有傲骨，笔下方有风雷。” “其二，不辍饮酒。酒非必醉之物，乃助兴之媒，通灵之钥。诗中不可无酒气。” “其三，不固守成法。诗由心生，法无定法。师我，则可学不可摹；叛我，则需青出于蓝。”
这三条规矩，带着李白强烈的个人风格，狂放不羁，追求本真。李沛然心中激荡，这正是他想象中的李白！他与湘云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这并非苛刻的束缚，反而是通往自由创作境界的指引。
“弟子谨遵师命！”二人郑重行礼，这一次，腰弯得更深，心也更诚。
李白朗声大笑，甚是畅快，招呼酒保添酒加菜，算是正式认下了这两位“来历不明”却才华“偶露”的弟子。气氛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许湘云按捺不住好奇，趁着酒兴问道：“先生，您诗才冠绝天下，为何……为何不去考个进士，谋个官职呢？”话一出口，李沛然就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脚，这问题在现代是正常学术探讨，在唐代却可能触及敏感处。
果然，李白笑容微敛，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是不屑，又似有一丝未被察见的落寞。他并未动怒，只是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冲天的豪气与傲岸：
“考科举？循规蹈矩，雕虫篆刻，壮夫不为！” 他猛地的站起身，挥袖指向那滔滔江水与远处隐约的城郭：“更何况，那些尸位素餐的禄蠹，岂配与我李白同堂论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复又大笑，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尔等记住，吾辈文人，纵无官身，亦要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骨气！”
这一番话，如金石掷地，铿锵作响，震得许湘云和李沛然心神摇曳。他们从教科书里读过这句诗，但亲耳听到李白在此时此地、以此种心情吟出，那份冲击力无与伦比。他们看到了一个更立体、更骄傲、也更复杂的诗仙。
然而，就在这豪情干云的时刻，楼下忽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哗，夹杂着尖锐的嘲讽。
“李太白！你果然在此躲清静！” 只见崔明远带着几个豪奴，气势汹汹地闯上楼来。他昨日吃了大亏，今日特意打听了行踪前来寻衅。他指着李白，对左右嗤笑道：“看吧，这就是那个自称‘海上钓鳌客’的狂生，整日只知饮酒吹牛，连个进士出身都没有，也敢在江夏地界妄称才子？真是笑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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