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夜泊君山》
江匪袭击的余波未平,篝火在君山岛僻静的港湾畔跳跃明灭,映照着三人惊魂甫定却又异常明亮的眼眸。李沛然擦拭着李白掷出的酒壶上沾染的水渍,心头那份对“诗仙”仅止于豪饮与笔墨的认知,正被方才那惊鸿一瞥、凌厉如剑光的现实狠狠撕裂。
夜色如墨,浸染着浩渺的洞庭湖。方才一场虚惊,水匪的小舟在李白掷出的酒壶精准击中舵手、以及船工们趁机反击下狼狈退去,只留下几圈浑浊的涟漪和加速的心跳。船家不敢夜行,便将船泊于君山岛一处背风的浅湾。篝火燃起,驱散湖夜的寒气和残余的紧张。
许湘云拿着水囊,小心地浇淋在李沛然手臂的擦伤上——那是混乱中他试图挡在她身前时被船舷刮到的。“嘶……”沛然吸了口气。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扑过来的时候不是挺英勇么?”湘云嘴上不饶人,动作却放得更轻,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备用的干净布条替他包扎,“你说你,又不会武功,逞什么能?” “条件反射不行啊?”沛然瞥了一眼不远处正仰头灌酒的李白,压低声音,“总不能真看着那明晃晃的刀片子往你这边招呼吧?再说了,谁想得到,咱们这位老师……”他顿了顿,眼中仍残存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剑术居然这么好?”
那不是文人佩剑装饰风雅的架势,而是真正经历过实战的、简洁凌厉的出手。虽只一瞬,却如暗夜惊雷,足以颠覆认知。
李白似有所觉,提着酒囊走过来,袍袖被湖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在火堆旁坐下,将酒囊递给沛然:“一点小麻烦,不足挂齿。吓到了?” 沛然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过喉咙,让他镇定不少:“学生只是……从未见过先生如此……”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如此好身手?”李白朗声大笑,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眸光比星子更亮,“莫非以为李某只会饮酒赋诗,手无缚鸡之力?”
湘云猛点头:“先生,您刚才那一下,太帅了!简直像是……像是书里写的侠客!” “侠客?”李白捻须,笑意更深,却染上一丝复杂的况味,“年少时,确曾做过任侠之梦。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目光投向跳跃的火焰,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极遥远的过往。
湖浪轻拍岸边,篝火噼啪作响,衬得夜更静。李白又饮一口酒,谈兴渐浓。 “那时节,心怀寰宇,自以为一把剑,一壶酒,便可荡尽天下不平事。”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许自嘲,更多的是怀念,“也曾与人好勇斗狠,争些意气虚名。如今想来,稚气可笑。” “先生也曾与人比剑?”湘云好奇极了,在她想象里,李白的人生就该是完美浪漫的诗与酒。
“自然。”李白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赢多输少。不过,最险的一次,差点丢了性命。若非友人及时寻来郎中,怕是早已化作蜀地一抔黄土,焉有今日与你们洞庭夜话?” 沛然和湘云屏息听着。这是书本上绝不会记载的李白,鲜活、不羁,甚至带着血性。
李白似乎沉浸回忆中,沉默片刻,缓缓道:“后来稍长些,便知匹夫之勇,终非大道。于是沉下心来,拜师求学,欲求真学问,以期安社稷,济苍生。” “拜师?”沛然捕捉到关键词,心中一动。历史记载中关于李白师承的片段模糊不清,一直是学者争论的焦点。
“嗯。”李白颔首,神色变得郑重了些许,“我曾师从蕲州赵处士,讳蕤【ruí】,学习王霸之道、纵横之术。” “纵横术?”湘云眨眨眼,有点困惑。 沛然却瞬间了然,心脏猛地一跳。赵蕤!那位着有《长短经》、以博学韬略着称、却拒不出仕的隐士!史书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竟在此刻被当事人亲口证实!
他压抑着激动,解释道:“就是战国时苏秦、张仪那种,审时度势、运筹帷幄的学问。” 李白赞赏地看了沛然一眼:“正是。赵先生学贯古今,尤精帝王学与谋略。那几年,我于山中随他研习《长短经》,习练剑术,辩论时局……获益匪浅。”他的语气中充满敬重,那是提及真正钦佩之人时才会有的语调。
这番话,如同在沛然和湘云脑海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他们眼中的李白形象再次被刷新、重塑。不再仅仅是那个“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的浪漫诗人,更是一个曾系统学习过经世济民之术、胸怀天下抱负的复合型人才。他的豪放不羁之下,或许一直潜藏着深沉的谋划与洞察。
湘云忍不住脱口而出:“那先生您为何不去考……”她猛地刹住,意识到失言。大唐科举,岂是商贾之子可轻易参与的? 李白却明白她的意思,不以为忤,反而豁达一笑:“科举?条条框框,非我所愿也。我所学者,乃‘策士’之道,愿以布衣之身,献计于人主,匡扶天下,一如古之管仲、乐毅。”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理想之光,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几分,化作一声轻叹,“只可惜,知易行难。这‘布衣卿相’之路,或许比科举更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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