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卡土司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这次他唱的是缠绵的情歌,歌声变得婉转多情,描述青年男女在山水间的爱慕与相思。 这主题转换让许湘云又是一愣。情诗?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大堆。“蒹葭苍苍”?太含蓄。“此情可待成追忆”?太悲伤。“月上柳梢头”?不对景…… 李沛然也急,拼命做口型:“竹枝词!刘禹锡那个!杨柳青青!”
许湘云福至心灵,再次开口,这一次,她带上了一点江南小调的柔软韵味,诵出了那首千古名篇: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好!”这次不等土兵反应,李白率先喝彩,“谐音双关,情思婉转,妙绝!” 李沛然赶紧大声用当地土语解释最后一句“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的精妙之处。
在场的土兵大多都是年轻人,对情歌最有感触,听懂这巧妙的双关后,不禁发出了哄笑和叫好声,看向许湘云的目光也友善了许多。
隆卡土司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他连出两题,竟都被这汉人女娃用这种文绉绉却意外贴切又精巧的诗句给接住了,还博了个满堂彩。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他第三次开口,歌声陡然变得高亢、神秘,甚至带着一丝诡谲,他唱的是神女峰的传说,是山鬼的幽怨,是云雾的莫测和天威的难测。这是祭祀时才唱的古老歌谣,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和原始的宗教力量。
这首歌气氛完全不同,空灵、神秘又压抑。许湘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类主题的诗词储备她相对较少。 李沛然也皱紧了眉头,快速搜索记忆库。
《山鬼》!屈原的《九歌·山鬼》!他猛地看向许湘云,用尽全力做口型:“屈原!山鬼!” 许湘云看到了,心脏狂跳。《山鬼》她记得不算全,但名句是刻在DNA里的。可全文太长,而且楚辞体与刚才的诗句风格差异太大……她需要时间阻止! 隆卡的歌声已经停下,所有人都盯着她,目光中有期待,有审视,更有隆卡那近乎胜利的嘲讽。
压力如山! 就在许湘云额头沁出细汗,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饮酒的李白,忽然以筷击碗,发出清越的“叮”一声。
他微醺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许湘云身上,朗声笑道:“此等缥缈仙音,当配巫山云雨之词。丫头,你且听好——” 他即兴开口,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正是屈原《九歌·山鬼》的开篇!他竟一字不差地吟诵而出,那醇厚的嗓音和饱含的情感,瞬间将所有人带入了一个披戴香草、眉眼含情、于深山之中若隐若现的神女形象之中!
许湘云如闻仙乐,脑中阻塞瞬间通畅!她立刻接上,接着李白吟诵的段落,用自己全部的情感继续下去:“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她一女子,吟诵山鬼(女性神只)之词,情感竟无比贴合。
李白的起头和她流畅的接续,两人一吟一诵,配合得天衣无缝!那瑰丽的想象、幽怨的情思、神秘的气息,完美地覆盖并超越了隆卡土司那原始质朴的祭祀之歌。
当许湘云诵出“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的结尾时,整个营地鸦雀无声,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啼叫。所有士兵都沉浸在那古老而优美的意境中,如痴如醉。
良久,隆卡土司长叹一声,脸上的倨傲和挑衅彻底消失不见。他站起身,走到许湘云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那枚黑沉木令牌和那块仿古玉珏,一起放在了许湘云面前的地上。
“你们赢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丝敬意,“汉家的诗,果然……深不可测。这令牌,给你们。持此令,我的族人不会为难你们。” 危机解除!许湘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李沛然赶紧扶住她。
隆卡目光复杂地又看向李白:“这位先生,深藏不露。刚才起头的那段古辞,莫非是……” 李白哈哈一笑,摆摆手,又灌了一口酒:“醉话,醉话而已,不及土司歌声豪迈动人。” 隆卡不再多问,挥手让土兵撤下,并安排他们休息。
是夜,许湘云和李沛然躺在简陋的客舍里,仍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差点就真要留在这儿当压寨夫人了。”许湘云小声说。
“不会的,”李沛然安慰道,语气却也有些后怕,“不过今天多亏了先生……没想到他《楚辞》也记得这么熟。” “嗯……”许湘云握着那枚来之不易的令牌,冰凉的木质感让她安心了些,“总算能去神女峰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之际,贴身藏着的、那块真正从现代带来并曾发过光的玉珏,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温热了一下。
许湘云猛地睁开眼。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那温热感一闪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是接近神女峰,它产生了感应?还是……今天隆卡土司那首关于神女与山鬼的古老祭歌,或者他们吟诵的《山鬼》词,无意中触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细微变化,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不安又期待的涟漪。神女峰上,等待他们的,仅仅是另一块玉珏的线索吗?
那玉珏的突然问热,是福是祸?神女峰之旅,是否会因此平添未知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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