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者抚须,缓缓道,“郎君年纪轻轻,见识却是不凡。竟能言及‘风骨’二字,且直指时弊。如今这江夏城内,汲汲于功名、沉溺于宴游唱和者众,能静下心来思忖诗文本源者,可是不多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随即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站着说话不便。老朽姓张,忝为此店之主。郎君若不嫌弃,不妨坐下饮一碗粗茶,慢慢叙谈?”
李沛然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己是赌对了!他强压下激动,依言坐下:“多谢张翁!小子姓李,名沛然。”
一碗清茶斟上,热气氤氲,茶香沁人心脾。几口温热的茶汤下肚,李沛然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那张翁看似闲谈,问及李沛然籍贯、师承,李沛然皆以“自幼随家父游历四方,师从多位西席”等语含糊应对,好在张翁并未深究,反而顺着方才的话题聊了下去,从当今诗坛名家,谈到本地文坛趣事,言谈间见解不俗,俨然非普通商贾。
李沛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凭借远超时代的文学鉴赏力小心应对,偶尔引述几句“未来”的精妙评语,引得张翁频频颔首;一边则在心中急速思索,如何将话题引向最终的目标。
时机差不多时,他故作不经意地感叹:“尝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子此番远游,亦是慕名而来。久闻荆楚之地,人杰地灵,不仅有三闾大夫(屈原)之遗风,近来更听闻有一位谪仙人般的李十二白(李白),诗才惊世,纵情山水,不知其人如今可曾游历至江夏附近?”
问出这句话时,李沛然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他紧紧盯着张翁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张翁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轻轻放下茶碗,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李太白之名,老夫亦有耳闻。其人性情豪迈,踪迹飘忽,确非常人所能揣度……”他略一沉吟,似在回忆,“说来也巧,日前倒是有几位从蜀中来的客商在此吃茶,闲谈时提及,仿佛在夔州一带见过一位气度非凡、纵酒狂歌的白衣文士,形容倒与传闻中的李十二有几分相似……只是,”
张翁话锋一转,看着李沛然瞬间亮起又因这个“只是”而紧张起来的眼神,缓缓道:“夔州至江夏,千里迢迢,江河险阻,他何时能至,乃至是否会来这江夏城,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啊。”
一条模糊的、关于李白行踪的线索终于出现!虽然遥远而不确定,却像暗夜中的第一缕微光,瞬间驱散了李沛然心中的大部分阴霾。
他还想再细问,张翁却已笑着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郎君似是远道而来,风尘未洗。若暂无落脚处,老夫这店后尚有一闲置小屋,虽简陋,尚可遮风避雨。若不嫌弃,可暂歇脚,平日店里忙时,帮忙招呼一二客人即可,如何?”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李沛然惊喜万分,正要躬身道谢——
突然,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嗓音粗暴地打断了茶馆内的清雅:
“老张头!这个月的‘平安钱’凑齐了没有?爷们儿可没空跟你在这磨蹭!”
李沛然愕然回头,只见三四个歪戴帽子、斜瞪着眼睛的彪悍汉子堵在门口,为首一人,面色倨傲,腰间挂着一把横刀,正用刀鞘不耐烦地敲打着门框,目光扫过店内,最终落在柜台后的张翁,以及他身旁一看就是“外来户”的李沛然身上。
张翁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眉头微皱,起身迎上前。
那为首汉子的目光却越过张翁,像打量货物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李沛然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嘴角撇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
“哟?生面孔啊。老张头,这穷酸是你新招的伙计?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个能干活的样儿。打哪儿来的?这江夏城里的规矩,懂是不懂?”
冰冷的敌意扑面而来。李沛然的心猛地一沉,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阴云所笼罩。
这些人是何来头?所谓的“规矩”又是什么?
他与张翁这刚刚建立的、脆弱的庇护关系,能否经得住这市井恶势力的第一次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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