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江夏城。李沛然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那本记录着“未来”的笔记,窗外传来的更梆声,一声声,仿佛敲在他的心上。许湘云推门进来,带进一身微凉的湿气和水汽,她的脸色在昏黄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凝重。
“查清楚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沉沉的夜,“崔明远这次,是要在‘文心雅集’上,用‘诗鬼’之事,彻底坏了你的名声。”
“文心雅集”,乃是江夏刺史府牵头举办的半官方诗会,规格之高,远非他们之前参与的那些民间诗社可比。能接到邀请,本是对李沛然近来声名鹊起的一种认可。然而,这份认可,此刻却成了崔明远精心挑选的陷阱。
许湘云在李沛然对面坐下,眉宇间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更带着一丝冷冽:“他买通了几个落魄文人,准备在雅集上当众发难,质问你为何对李贺(诗鬼)之诗风、生平典故如数家珍,却自言不通晚唐诗。他们会咬死,你若非欺世盗名,提前窃阅了某位大家未流传的手稿,便是……身负邪异,能知后世之事。”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滞。唐代虽风气开放,但对“妖异”、“未卜先知”之事,依然存有极大的恐惧和排斥。这已不是简单的文人相轻,而是要将李沛然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旦沾上这等嫌疑,别说寻找李白,他们在江夏城都将无立足之地。
李沛然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与崔明远数次交锋的画面。那锦衣公子哥儿眼中日益积累的嫉妒与怨毒,终于在此刻图穷匕见。他利用的,正是李沛然知识体系中最致命的时间漏洞——一个自称博闻强识却并非家学渊源的年轻人,如何能对中晚唐才大放异彩的李贺,有着超越时代的深刻理解?
“我们的‘信息差’,这次成了最大的破绽。”李沛然的声音有些干涩。
许湘云点了点头,眼神却异常坚定:“所以,我们不能被动接招。得在他发难之前,先把这‘漏洞’补上,或者……把水搅浑。”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分头行动。许湘云再次发挥了她的社交天赋和美食攻势。她精心制作了几样小巧别致的现代点心,借着给柳莺儿送新曲词的机会,再次拜访了这位江夏名伎。
雕花精美的阁楼里,熏香袅袅。柳莺儿捻起一块杏仁瓦片,眼中露出惊喜,轻轻咬下,酥脆声伴随着杏仁的焦香,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湘云妹子这手艺,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及得上。”她笑语盈盈,气氛融洽。
许湘云顺势叹道:“姐姐喜欢就好。只是近日,沛然他为了准备‘文心雅集’,查阅古籍,废寝忘食,人都清减了些。他偶然读到一些残句,风格奇崛险怪,似非盛唐气象,心向往之,却又遍寻不得全璧,甚是苦恼。”她巧妙地将李贺的诗风特点,模糊成了李沛然从“古籍残卷”中所得。
柳莺儿何等聪慧,放下茶盏,用锦帕拭了拭嘴角,似笑非笑:“哦?不知是怎样的残句,能让李郎君如此挂心?”
许湘云吟出两句经过李沛然谨慎筛选,确保在这个时代绝无流传可能的李贺诗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沛然说,此等鬼斧神工,闻所未闻,心痒难耐,只想寻其源头,或能从中悟得几分真意,助益诗道。”
柳莺儿沉吟片刻,她交游广阔,三教九流皆有接触,消息极为灵通。她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越的短音。“这般风格……我倒想起一人。”她抬眼看向许湘云,“城西栖云观,有一位挂单的云游道人,号‘玄玦子’。此人行为怪诞,嗜酒如命,却据说珍藏了不少孤本、残卷,尤好收集这些‘不合时宜’的奇诗怪句。只是他脾气古怪,等闲人不见。”
与此同时,李沛然则再次拜访了茶楼张翁。他没有直接询问李贺,而是与张翁探讨起古今诗风的流变,从建安风骨谈到当下的开元气象,再“不经意”地引申开去:“晚生曾于梦中,偶得数语,如‘羲和敲日玻璃声’,光怪陆离,不知其解。张翁博闻,可知前人可有此类笔触?”
张翁捋着胡须,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精光,他慢悠悠地斟上一杯茶:“后生,梦中之语,做不得数。不过这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诗之一道,也非只有一条坦途。老夫年轻时,也听说过一些隐士、异人,笔下文字,迥异于常。或许……只是你机缘未到,未曾得见其全貌罢了。”这话说得圆滑,既未点破,却也留了一丝余地,暗示这种“异常”并非完全无法解释。
两条线索,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将李贺的诗,归于某个不为人知的“隐逸诗人”或“前朝残卷”。虽然牵强,但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自圆其说的策略。
“文心雅集”当日,设在临江的一处园林之中。曲水流觞,丝竹绕梁,衣冠云集。崔明远一身华服,在一群拥趸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看向李沛然的眼神,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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