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刀疤脸嗤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装江团的木桶,“这码头上,一砖一瓦,一鱼一虾,都归我们漕帮照看。你们要在这里做买卖,就得交‘份子钱’。”他伸出两根手指,“看你们是生面孔,今天这些,算你们二钱银子。”
二钱银子,几乎是他们手中这些食材价值的一半!这分明是敲诈。
许湘云从李沛然身后探出身,冷静地说:“这位好汉,我们并非在此做买卖的商贩,只是寻常买菜的客人。若每位来码头买东西的客人都要交份子钱,恐怕这码头早就没人来了吧?”
刀疤脸没想到一个女子敢如此顶撞,脸色一沉:“牙尖嘴利!我说你们是,你们就是!少废话,拿钱来,否则……”他身后的几个汉子向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
李沛然心念电转,硬碰硬肯定吃亏。他忽然想起昨日与茶楼张翁闲聊时,张翁提及码头漕帮的一位管事,似乎颇好文名,曾托人求过城内某位书生的字。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脸上挂起从容的微笑,对着刀疤脸拱了拱手:
“原来诸位是漕帮的好汉,失敬失敬。在下李沛然,与贵帮刘三爷曾有一面之缘,还曾与他品评过前朝法帖。不知刘三爷近日可好?”他故意说得含糊,只点出“刘三爷”和“品评法帖”两个关键,营造出一种相熟的假象。
刀疤脸果然一愣,上下重新打量李沛然。见他虽衣着朴素,但气质斯文,谈吐不凡,不似寻常百姓,尤其还能说出刘三爷喜好书法这等相对隐秘的爱好,心中顿时信了七八分。漕帮内部等级森严,若真得罪了刘三爷的客人,他吃罪不起。
脸色变幻几下,刀疤脸的气势矮了半截,抱拳道:“原来是刘三爷的朋友?小的眼拙,冒犯了。”他挥挥手,让手下散开,“既然是三爷的朋友,这点小事就算了。二位请便,只是……这码头鱼龙混杂,二位日后采买,还需小心些。”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带着一丝警告。
李沛然淡然一笑:“多谢好意提醒。”不再多言,拉起许湘云,提着食材,从容不迫地穿过那群汉子,离开了码头。
直到走出很远,拐入一条僻静的巷子,两人才停下脚步,后背皆惊出了一层冷汗。
“好险……”许湘云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漕帮的刘三爷?”
李沛然苦笑摇头:“我哪里认识,不过是昨日听张翁提起,赌一把罢了。看来,崔明远是铁了心要堵死我们所有的路,连码头这边也打了招呼。”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一次侥幸,不代表次次都能过关。崔明远的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渗透得更深。
回到“云然小筑”,已是日上三竿。两人来不及休息,立刻投入紧张的备餐工作。许湘云处理江团,刀工精湛,将鱼肉片得薄如蝉翼,透光如玉;李沛然则负责招呼陆续上门的客人,应对自如。
中午的营业有惊无险地度过。“玲珑鱼脍”的鲜美爽滑,“蟹粉狮子头”(以码头购得的肥美河蟹蟹肉替代)的醇厚丰腴,再次赢得了食客们的交口称赞。看着客人心满意足离去,许湘云和李沛然相视一笑,疲惫中带着一丝成就感。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下午时分,柳莺儿身边的小丫鬟匆匆赶来,带来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娘子让奴婢告诉二位,”小丫鬟压低声音,神色紧张,“那崔明远见断粮之计未能立刻奏效,恼羞成怒。他……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李郎君曾在诗会上评点过李白之诗,竟在外散布谣言,说明年朝廷将开恩科,而李郎君您……您是妄议时政、意图钻营的‘幸进之徒’,甚至暗讽您那些对李白的赞誉之词,是……是影射朝局,心怀不轨!”
李沛然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四溅。
这罪名,可比商业打压恶毒百倍!在注重声名的文人圈子里,一旦被贴上“幸进”、“妄议”的标签,几乎等于社会性死亡。崔明远这是要将他在江夏文人中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名声彻底毁掉,让他再无立足之地!
许湘云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他们穿越至此,一直小心翼翼,避免卷入任何政治旋涡,只想找到李白,找到回家的路。却不想,只因一时锋芒,竟招致如此恶毒的构陷。
“他还说了什么?”李沛然声音干涩地问。
小丫鬟怯生生地继续道:“崔明远还扬言,说……说已修书给他那在长安为官的叔父,要……要彻底查一查李郎君的‘底细’。”
屋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查底细?他们两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在这大唐天宝年间,哪里经得起查?这无疑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之前的困境,关乎生存;如今的危机,却可能危及性命!
窗外的阳光正好,映在“云然小筑”新挂的招牌上,那四个字却仿佛失去了片刻前的温度。许湘云看着李沛然紧蹙的眉头和眼中深重的忧虑,她的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谣言如野火,很快便会烧遍江夏的文士圈子。崔明远的毒计一环扣一环,从断货到毁誉,再到威胁探查根底,步步紧逼。
他们该如何洗刷这莫须有的污名?
那远在长安的崔家叔父,又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而他们那经不起任何推敲的“底细”,在这大唐的天空下,究竟能隐藏多久?
找到诗仙的路径,似乎布满了意想不到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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