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划出一道银线。纪川的呼吸逐渐平稳，银发散在商时砚的臂弯里，像一捧融化的雪。
突然，他睫毛轻颤。
不对。
这个念头如子弹般穿透混沌的睡意。纪川猛地睁开眼，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商时砚的胸膛规律地起伏着，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脖颈——太安静了，安静得可疑。
如果真是间歇性失忆...
纪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一个合格的杀手不该忽略这样明显的线索。
手机备忘录里应该还有更多东西——关于商时砚的过去、他的家族、他口中那个"精神病院"。这些信息不该被轻易放过，尤其是在对方声称失忆的情况下。
他在心虚什么？
纪川轻轻咬住下唇。商时砚的手臂横在他腰间，沉甸甸的像道枷锁。他屏住呼吸，一寸寸挪动身体，发梢扫过对方的锁骨。太近了，近得能闻到沐浴露残留的薄荷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他后脑伤口散发的味道。
"嗯..."商时砚在睡梦中咕哝一声，纪川瞬间僵住。等了足足三十秒，确认对方没醒后，他才继续向床头柜探去。指尖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时，一滴汗顺着脊椎滑下。
荒谬。他可是杀手K。
手机被无声地抽走。
纪川迅速转身背对商时砚，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锁屏壁纸是他们的合照。
他耳根发烫，飞快输入那串数字：他们初遇的日期。
解锁成功。
备忘录应用图标放在很显眼的位置。纪川点进去，列表如瀑布般展开，最早的一条记录停在五年前。
【3/15 格斗训练要点】
- 左勾拳发力角度修正
- 祖尔哈内地面技弱点分析
- 本家保镖套路太老，建议更新训练手册（呲牙笑）
纪川挑眉。文字间透出的傲慢与现在黏着他的"大型犬"判若两人。
不过很符合纪川的判断。
他继续下滑，更多训练记录夹杂着零碎笔记：
【4/2 反追踪技巧】
- 监控死角测算公式
- 热成像规避方案
- 本家派来的废物连基础红外都看不懂
【5/18 电子设备破解】
- 防火墙渗透测试成功
- 医疗系统后门已建立
- 无聊，想炸点东西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这些记录冰冷精确，字里行间却渗出某种躁动不安。
纪川不自觉地咬住舌尖——太熟悉了。
那种被逼到某种境界后反而愈发尖锐的状态，像他每次任务后疯狂保养武器的偏执。
他也如此？
一条格外简短的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
【7/7 又逃出来了】
- 安全屋3号
- 不想说话
- 不想吃饭
- 无聊
- 麻烦
- 想死
- 这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日期是四年前。纪川的呼吸一滞。
他眼前突然闪过自己蜷缩在浴室用军刺划开伤口的画面。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相册，最早的照片全是模糊的夜景：路灯、巷道、血迹。直到翻到一年前，突然出现一组校园照片——樱花树下空荡的长椅，玻璃幕墙的图书馆，黄昏时分的教学楼。
大学生？
照片没有任何人物，构图却意外地精巧，像是有人在漫长观察中培养出的审美。纪川突然想起商时砚给他扎头发时熟练的手法——"以前给妹妹扎过"。
谎言。或者另一个需要隐藏的身份。
正当他要点开加密文件夹时，身后的商时砚突然抽搐了一下。
纪川条件反射地熄灭屏幕，肌肉绷紧到发痛。温热的胸膛贴上他的后背，商时砚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鼻尖蹭过他后颈。
"唔...K先生..."含糊的梦呓带着湿热吐息。
纪川僵着身子等了足足一分钟，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在的床头柜上，金属外壳与木质表面接触时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声。
够了。
他翻身面对商时砚，借着月光打量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睫毛投下的阴影掩盖了总是亮得过分的眼睛，此刻的商时砚看起来几乎称得上脆弱——如果忽略那身精悍的肌肉和藏在枕头下的匕首的话。
纪川在脑海中拼凑着线索：一个精通技术的天才，被家族追杀的逃亡者，或许还伪装过学生身份。那些负面情绪记录和突然的风格转变，倒是符合"间歇性失忆"的说法...
他在试图相信。
这个认知让纪川喉咙发紧。他伸手拨开商时砚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将触未触时停住，转而轻轻搭在对方腰侧。皮肤相贴处传来稳定的心跳，一下，两下。
商时砚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好险。
他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呼吸平稳。当纪川的银发扫过他下巴时，他差点控制不住吞咽动作。天知道他是怎么忍住没去搂紧那截细腰的——老天作证，K先生主动贴近的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妙千万倍。
那些该死的照片...
居然派上用场了。
他暗自庆幸自己以前写过暗黑小日记。
还有随便拍的校园景色和街景。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
纪川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商时砚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看见对方微微蹙眉的样子，像是在梦中还在分析他的手机内容。
他忍不住用鼻尖轻蹭那缕垂落的银发，沐浴露的香气钻入鼻腔。
信了就好。
那些随手记录的烦躁情绪和训练笔记，此刻成了最完美的伪装。
谁会怀疑一个满篇写着"想死"的人是在演戏呢？
更妙的是，纪川显然自行脑补出了一场"被家族迫害的天才"戏码——这可比真相可爱多了。
真相，往往更加黑暗。
商时砚无声地勾起嘴角，将纪川往怀里带了带。后者在睡梦中发出不满的轻哼，却自发地调整姿势，额头抵上他的锁骨。
月光偏移，床头的手机屏幕早已暗下。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了衣柜，金瞳在黑暗中闪烁，静静注视着这对紧紧相拥的恋人。
月光流淌在他们身侧，纪川床头的P229与商时砚的手机表面泛着细碎而迷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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