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废弃工厂锈蚀的顶棚,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硝烟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不是训练场,这是代号晋级战的其中一个角斗场——遍布全球、永无休止的炼狱。
组织的“毕业典礼”从不温情。
贡献度只是敲门砖,真正的代号,需要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踩着同伴或敌人的尸骨去夺取。
永无止境的任务是磨刀石,而杀手之间的互相厮杀,则是淬火的最后一道工序。
它冷酷地铭刻下组织的信条:信任是奢侈品,更是催命符,哪怕对方与你穿着同样的制服,呼吸着同样的血腥空气。
但A,从来嗤之以鼻。
他和M,从训练营的泥潭里爬出来时就形影不离。
琥珀色的眼眸,相似的轮廓,连嘴角微扬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他们是双生子,这是刻在骨血里的烙印,无需组织告知,全世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分明。在A看来,这是上天赐予的、不容置疑的信赖。他们是彼此的后背,是天生的家人。
A一直为此感到一种近乎傲慢的自豪,并且理所当然地认定,当尘埃落定,M必然会选择他作为唯一的搭档,就像他们的血脉一样紧密无间。
然而,裂痕始于一次寻常的任务分派。
那次任务后,M带着伤回来,但那双与A相似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A熟练地替他处理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指尖沾着刺鼻的药水,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哥,我遇到一个人。”
M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压过了伤口的刺痛,“很强,真的强。我觉得…他最后一定能拿到字母。”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而且…感觉人也不错?”语气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询。
A缠绷带的手猛地一紧。
“嘶——痛!”M猝不及防地吸了口冷气。
A立刻松了力道,但眼神沉了下来,银灰色的眸子盯着弟弟:“最厉害的,难道不该是你哥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孩子气的较真。
M看着哥哥紧绷的侧脸,咧嘴笑了,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当然,哥最厉害。”他毫不迟疑地说。
A的脸色刚缓和一丝,M却又忍不住补充道:“不过…那个人是真的…嗯…很特别。”眼神里的光芒并未因哥哥的不悦而黯淡。
A哼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而说起自己的任务:“我今天跟个黄毛小子搭伙,话多得要命,吵得我头疼。”他皱着眉,语气嫌弃,但眼底并无真正的厌恶,“不过…那小子挺会聊天解闷。”
M有些诧异:“出任务…你们还聊天?”枪林弹雨里闲聊?
“手势。”A言简意赅,手上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手势,“那小子话痨,想法也多,憋不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还一起深刻分析了一下那个名声很大的‘白毛’(K)。”
他学着黄毛小子B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模仿,“‘白毛’那头发,啧啧,在夜场是灯牌,在战场就是活靶子!生怕狙击手找不到他吗?”语气里充满了对K那标志性银发的“专业”批判。
M想象着两个大男人在紧张的任务间隙,像忍者结印一样飞快打着手势讨论K的发色弊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天的气氛似乎又轻松起来,兄弟俩互相吐槽着任务里的见闻。
但自那天起,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任务依旧纷至沓来,代号晋级战的厮杀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无声上演。
兄弟俩意外地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形影不离地捆绑执行任务。闲暇时,他们嘴里提到“那个很强的人”(S)和“那个话多的黄毛”(B)的频率,不知不觉都变高了。
A依旧坚信着那个“理所当然”的结局——最终,他和M会并肩站在字母杀手的行列,共享同一个安全屋,成为组织里最令人忌惮的双子星搭档。这份信念是他面对血腥厮杀时,心底最坚固的锚。
直到那个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组织的最终搭档选择,以最冷酷的电子化方式进行。代号评定尘埃落定,一份加密的电子档案同步发送到每个人的终端,要求匿名提交搭档选择意向。没有仪式,没有宣告,只有冰冷的系统匹配。
A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自己的设备,手指带着笃定划过屏幕,毫不犹豫地勾选了M的名字。
提交完成的提示刚亮起,鬼使神差地,也许是兄弟间某种无形的感应,也许是M的设备就放在旁边充电,A的目光扫过了M尚未锁屏的终端屏幕。
屏幕上,那份醒目的搭档选择表格里,被清晰勾选的名字,赫然是——
S。
不是A。
是那个M口中“很强”、“感觉人也不错”的S。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工厂外雨声依旧淅沥,但A的世界里只剩下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名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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