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映出的脸,苍白依旧,泪痕已干,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的剧烈情绪已被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冰冷取代。
所有的痛苦、愤怒、自厌,都被强行压入了那潭死水之下。
他推开车门,冰冷的山风瞬间灌入,吹动他散落的银发。
他靠在车门上,摸出烟盒,指尖有些僵硬地弹出一根烟,点燃。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熟悉的、近乎自虐的刺激感。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弄的嗤笑从他唇边溢出,飘散在风里。
“组织的手段……有点意思。”他抬头,望向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
S,他在心底无声地说,我又信了别人。
像我们之前那次一样。
又被骗得彻彻底底。又差点要被骗得丢掉性命。
你在上面要是真能看见,就给我出个主意。
这次……该怎么处理这个背叛者?
他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赌气,又补充道:一个有用的点子,我给你烧一根烟。
纪川指间的香烟在时间流逝中越燃越短,火苗几乎要灼到指尖,他却浑然不觉,任由烟灰簌簌掉落。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周围寂静的山林。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棵老松的枝桠上。
两只毛茸茸的灰松鼠正依偎在一起,分享着一颗松果。
它们小小的身体紧贴着,蓬松的尾巴偶尔扫过彼此,在渐凉的晚风中传递着暖意。
一只似乎吃得急了,另一只还用爪子轻轻拍了拍它的背,动作笨拙却充满自然的亲昵。
纪川静静地看着,指间香烟燃烧的烟雾袅袅上升。
一种奇异的平静,伴随着刚才那荒谬的“烧烟”念头和眼前这幅最寻常不过的自然景象,悄然降临。
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调:
不是所有靠近都是算计。
不是所有亲密都带着任务。
松鼠不会懂什么“月老计划”,它们依偎,只因为此刻需要彼此的体温,仅此而已。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逻辑漏洞,如同破开乌云的闪电,骤然劈开他混乱的思绪:
等等。
为什么……自己会把商时砚等同为泽塔?
泽塔的具体档案——他至今没看到过,不过泽塔的搭档埃克斯,交换身份的晓明都还活着,还有详细调查过“谋杀搭档”的A和B,想要具体档案……很简单。
仅凭寥寥几个模糊不清的特征,又如何能得出准确判断?
再说,酒馆监控和核验身份的记录都被他拷了下来,根据商时砚出现的时间,对应系统身份核验,就可以知道他的代号,如此顺藤摸瓜,也可以推导事件真相。
而且就算商时砚是杀手(泽塔或其他人),不代表他一定就是来执行“月老计划”的。
虽然平时敢欺骗自己的人都得死。
但如果他不是来执行“月老计划”的,那背叛程度就稍微……轻点了?
目前可以明确知道的信息只有两条:
“月老计划”的执行人是妲明,她冒用了泽塔的身份。
泽塔还活着,身份成谜。
商时砚出现在酒馆,证明他是组织体系内的人,但他具体是谁?
泽塔?还是另一个身份?他出现在自己身边是何时?五年前的备忘录是“月老计划”的开始吗?还是他个人行动的起点?
他接近自己,除了组织可能的任务(如监视、评估),是否……也有他自己的目的?那份便签里记录的、那些细致入微到可怕的观察和照顾,全是演技吗?那些情动时的眼神、体温、心跳……也能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吗?
或者...他能力强到可以突破组织的算法,偷偷介入酒馆吗?
虽然有点荒谬。且无法解释他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酒馆的动机。总不能是觉得做饭太无聊来打发时间吧?
一堆疑云瞬间取代了之前被背叛愤怒淹没的单一结论。
他之前的判断,被汹涌的情感蒙蔽了,可能也有点受M那大呼小叫的影响,过于武断,甚至可能落入了组织或者其他什么人设下的另一个思维陷阱——
让他亲手毁掉可能并非由组织“制造”,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烦躁感再次升起。他看着指间快要燃尽的香烟,直接用手捏碎。
“废物。”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自己刚才的失控,还是骂自己此刻依然理不清头绪,还是在骂S的在天之灵,“这都想不出来?”
“给你烧烟就这点用?”
他抬起头,准备离开。目光却再次落在那棵松树上——那两只松鼠竟然还没走,依旧依偎在一起,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安宁。
纪川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它们,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原来如此。
S。我懂了。
光在这里想有什么用?
答案……在那个满嘴谎话的混蛋身上!
他又点了根烟,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倏然亮起,如同他此刻终于下定决心的某个念头。
“续费。”他对着空寂的山林,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你鬼点子真多。”
等烟燃尽,他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灯刺破渐浓的暮色。
越野车调转方向,朝着城市,朝着那个充满了谎言与未知答案的安全屋,疾驰而去。
他要亲自去问,去求证。
他要看着商时砚的眼睛,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冰冷刺骨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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