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砚一动不动，像个旁观者。
或者说，他感觉自己此刻无论做出什么表情——痛苦、哀求、愤怒——在纪川那毫不掩饰的厌恶面前，都是不配的，都是自取其辱的滑稽戏码。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脚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商时砚：“……？”
他诧异地抬起头，只见纪川还是那个姿势，垂着眼，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意的磕碰。
他的声音简洁到近乎命令，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疏离：
“拖鞋给我。”
商时砚愣住了，大脑似乎空白了一瞬。他怔怔地看着纪川——那个曾经强大到令人仰望的杀手K，此刻穿着他的睡衣，手腕脚踝锁着铁链，苍白着脸，用这种近乎霸道的口吻……抢他的拖鞋？
然后，在商时砚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纪川已经动作利落地穿上了那双明显大了一号的拖鞋，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转身，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一响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晃去。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纪川根本没在意商时砚的反应。
他只是对这个陌生环境的地板卫生状况保持着高度的怀疑态度。坐在床边找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鞋，连双备用的都没有。
真是够了。
抢商时砚的鞋穿，至少能隔绝脚底直接接触未知的污垢。
至于这行为本身意味着什么……他现在没空去想。
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流哗哗淌下，他伸出左手，任由水流冲刷过手腕上缠绕的绷带边缘，也冲过掌心。
水流带走了些许粘腻感，却冲不散心底的沉重。
他抬起右手，目光落在同样缠着绷带的手腕上，上面还洇着干涸发暗的血迹。
看着镜中的自己，纪川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垮塌下去。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高烧退去后的虚弱和连番重创带来的疲惫清晰地刻在眉宇间，沉寂，死气沉沉，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瞳孔深处，还残留着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和清醒，无声地提醒着他未曾改变的本质。
好吧。
不能再用奇怪的借口拖延了。
纪川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
该面对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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