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喝过。
可惜。
碗里的百合莲子被炖得极其软烂，几乎融化在澄澈的汤水里，用勺子轻轻一压便化作绵密的糊状，那股温暖醇厚的香气无比熟悉，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仿佛能勾起最深处的记忆。
但可惜，温热的汤液流入喉咙，却没能找到任何与之对应的熟悉感。
纪川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微微垂着头，柔顺的银发因为这个动作从肩头滑落。
商时砚不知从哪拿来一把梳子，动作极其轻柔地，将他之前一番折腾后弄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一点点梳理通顺，再用一根简单的皮筋，熟练地绑好。
整个过程十分自然，但指尖微不可查的轻颤，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想起来点什么吗？”商时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纪川摇了摇头。
银色的发丝在他掌心蹭动，传来细微的痒意。
商时砚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股之前被纪川那句“这三年你怎么过来的”轻易勾出、又强行压下的委屈与难过，此刻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挤上纪川坐着的椅子，从背后环抱住他，然后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勺子。
“没关系，”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像是在安慰纪川，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慢慢来，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现在这样，也很好……”
说着，他舀起一勺温热的汤，再次递到纪川唇边。
纪川看了一眼那稳稳举着的勺子，沉默一瞬，还是顺从地低头喝了。
商时砚看着他乖巧吞咽的模样，紧抿的唇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样……其实真的也没什么不好吧？
一个声音在商时砚心底悄悄响起，带着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满足。
现在的K先生，多听话，多乖巧，也多……安全。
忘了那些刀光剑影，忘了那些身不由己，忘了所有可能将他带离自己身边的过去……又怎样？
反正从今往后，他的眼里、心里，只会有自己，只会依赖自己……就像他过去无数个辗转的日夜里期盼的那样，把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留在身边，用爱也好，用照顾也罢，将他牢牢锁住……就像自己一直希望的那样……
纪川往后靠了靠，将身体更多的重量倚进身后温暖的怀抱里，忽然轻声问：“这三年，你每天在干什么？”
商时砚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平淡：“没什么。上班，回家。没了。”
纪川沉默了。这极度简略、近乎苍白的回答背后，所掩盖的是怎么样的现实，似乎并不难猜想到一二。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收紧。
商时砚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他拿着勺子的手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所剩不多的汤，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的，没事的，”他重复道，语气里带上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偏执，“我就喜欢这样，就喜欢照顾你。我喜欢。”
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轻轻拨弄了一下纪川耳后的碎发，“你不用想着要做什么事来回报，或者感到愧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催眠，“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在这里，好好地待在这里，让我来爱你就好。”
他咽了咽干涩发紧的喉咙，那些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清楚是何等阴暗与扭曲的念头，竟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K先生，”他贴着纪川的耳廓，“我好喜欢你啊，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一直待在我这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给你，你的所有都交给我照顾好不好？我一定会打理得妥妥帖帖，只要你好好待在这里，”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却又充满了偏执的笃定，“永远不要离开我。”
纪川偏了偏头，银色的发丝扫过商时砚的脸颊。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消化这番话里的信息，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商时砚张了张嘴，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瞬间——
“喵！！！”
阳台外，那只喵喵叫了许久却没人回应的黑猫终于没了耐心。它委屈地大叫了一声，像是在抗议被忽视，接着开始用小爪子扒拉着玻璃门板，细碎的抓挠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商时砚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猛地惊醒，瞳孔骤然收缩——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这种赤裸裸带着囚禁与掌控意味的话，怎么能对着现在的K先生说出口？！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话只会让他陷入恐慌与不安，和直白地宣告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商时砚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股巨大的懊悔和恐慌淹没了他，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几秒钟前，将那些失控的话语全部吞回去。
“为什么？”
纪川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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