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战士的动作瞬间凝固。那抵住张一斌喉咙的矛尖,力道明显松了。无数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陈文昌手中那团跳跃舞动的火焰。他们的眼神里,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撼、无法理解的惊骇,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伟力的原始敬畏。那团在他们眼前凭空而生、被一个陌生人随意掌控的火,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边界。海风卷着火舌猎猎作响,映照着他们脸上变幻的油彩和刺青,也映照着他们眼中那份巨大的茫然与动摇。
一个苍老、枯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独木舟群无声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水路。一艘比其他更大、更显古旧的独木舟缓缓驶近。舟首站着一位老者,身披色彩驳杂、缀满贝壳和奇异鸟羽的长袍,脸上覆盖着最为繁复神秘的靛蓝刺青,层层叠叠,如同古老的符咒。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海螺化石的权杖,杖身刻满难以辨识的纹路。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火焰,最终牢牢锁定了小艇底舱那块幽蓝脉动的珊瑚。
他缓缓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向那珊瑚,又指向深邃的大海,口中吐出一连串古老、晦涩、如同咒语般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石块投入寂静的水面,在战士们中间激起无声的敬畏涟漪。
陈文昌的心脏狂跳,他读懂了那眼神的指向。他强忍着火焰灼烤手掌的刺痛,保持着那“神圣”的姿态,同时用脚尖极其小心地将艇底那块发光的蓝珊瑚,轻轻拨向船边。欧阳菲菲会意,深吸一口气,猛地潜入水中,抓住那珊瑚,然后浮出,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朝着老者的方向,远远地抛了过去!
珊瑚在空中划过一道带着幽蓝微光的弧线。老者伸出布满皱纹的手,稳稳地将其接住。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珊瑚冰冷表面的刹那,那核心的蓝光骤然明亮,仿佛被唤醒的活物,光芒穿透他指缝,甚至在他布满刺青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低头凝视着手中这失而复得的圣物,那刻满符咒般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口中喃喃的古老咒语停了下来,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陈文昌手中仍在燃烧的火焰,最后落在惊魂未定的欧阳菲菲脸上。他的眼神复杂难明,不再是单纯的敬畏或愤怒,而是混杂着一种深沉的忧虑,甚至……一丝悲悯。
“圣物…归位,”老者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却奇异地清晰,仿佛直接在每个听者的脑海里响起。他说的并非土语,而是带着浓重异域口音、但勉强可以辨识的古汉语!他顿了顿,目光如无形的锁链缠绕着欧阳菲菲,一字一顿,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预言:
“诅咒…将临。”
“大海…会吞噬…偷光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毫无征兆的、冰冷刺骨的海风猛地从远处漆黑的海平线上卷来,呜咽着掠过众人头顶。陈文昌手中那象征“神迹”的火焰,在这股妖风中剧烈摇晃了几下,顽强地跳跃挣扎,最终还是“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迅速被海风吹散。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带着无形的寒意。
老者不再看他们,只是紧紧握着那块重新归于幽蓝脉动的珊瑚,缓缓转过身。权杖在海螺船头轻轻一点。沉默的战士们如蒙大赦,又如奉神谕,迅速收回武器,操控着独木舟,如同出现时一样迅捷而无声地退入波光粼粼的海面,融进远方岛屿的阴影里,消失不见。留下小艇上的三人,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劫后余生的喘息被巨大的谜团和那句不详的预言死死扼住。
“诅…诅咒?”张一斌捂着脖子上渗血的伤口,声音嘶哑,脸色惨白如纸,不知是失血还是惊惧。陈文昌瘫坐在小艇里,怔怔地看着手中烧得焦黑的枯枝和那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方才的机智和勇气仿佛被那阵妖风彻底吹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欧阳菲菲浑身湿透,冰冷的海水贴在皮肤上,却远不及心底那骤然升起的寒意。她颤抖着爬上小艇,瘫坐在船底。右手下意识地撑在粗糙的木板上,掌心却传来一阵奇异的、微弱的搏动感。
她猛地摊开手掌。
一小块指甲盖大小、边缘尖锐的碎片,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那是她掰下那块珊瑚时,因用力过猛而碎裂崩溅出的一小块。此刻,它脱离了母体,却并未黯淡。在清冷的月光下,它内部那幽蓝的光芒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清晰可辨的节奏,微微地……搏动着。
怦…怦…怦…
如同深海之下,一颗被剥离的、孤独的心脏,在她手中微弱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老者那句冰冷彻骨的预言——“大海会吞噬偷光的人。”
远处的海面,在月光无法触及的深邃暗处,几点幽蓝的、如同巨大眼眸的诡异光芒,无声地亮起,又缓缓沉没,只留下破碎的、磷火般的涟漪,无声地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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