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老人今夜带来的物事,静静地横在桌面上,是一杆骨白色的秤。秤杆不知是何材质,温润如玉却带着尸骸般的冷意,上面的星点并非镶嵌,而是天然形成的暗色斑痕,幽幽地反射着油灯的光。那秤盘薄如蝉翼,边缘泛着金属磨损的痕迹,盘中似乎总萦绕着一层拂不去的灰翳。
“惰傀散尽,噬骨成灰。”老人声音低沉,如同秤砣坠入深井,“今夜,老朽不说镜,不说笛,不说画,不说妆奁,不说金蟾,不说蛇簪,不说戮魂剑,亦不说那噬骨锄。只说这杆‘公道秤’,一个商人,一场锱铢必较、命抵毫厘的……秤魂之劫。”
商人姓钱,名不多,生于市井米铺之家,自幼便在算盘声与铜钱味中长大。他天生对数字极其敏感,心算之快,称量之准,远超常人。然其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将“亏一文如割肉”奉为圭臬。他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做梦都想将生意扩张,富甲一方,却总觉得时运不济,旁人总占了他的便宜。
这年深秋,钱不多因一批货物与老主顾起了争执,他认为对方短了斤两,对方却坚称钱不多秤盘底下沾了灰。争执不下,钱不多气冲冲返回库房清点存货,在角落一个废弃的旧钱柜里,发现了这杆骨白色的秤。秤杆入手冰凉,那暗色星点仿佛能吸走目光,秤盘轻若无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衡感。
钱不多正为刚才的争执憋闷,鬼使神差地,他将那批有争议的货物放在这新发现的秤上重新称量。奇事发生,秤杆竟真的微微倾斜,显示对方确实短了分量!虽只毫厘之差,却足以印证他的判断。他大喜过望,认为找到了真正的“公道”。
他将这杆骨秤奉为至宝,替换了铺子里所有秤具。凡经此秤称量之物,分毫不差,甚至能称出其他秤具无法察觉的细微差异。钱不多凭借此秤,在进货时总能精准压价,在售货时又总能“恰好”足量,利润陡增。他对着骨秤念叨生意经,算计着每一分一厘的得失,而那骨秤,总能以绝对的“精准”回应他,让他觉得自己掌握了商业的真谛。
他的铺子生意愈发红火,钱财滚滚而来。然而,他的性情却愈发刻薄寡恩。对伙计克扣工钱,锱铢必较;对顾客吹毛求疵,分文不让;对家人亦算计得失,毫无温情。他的眼神锐利如秤星,时刻闪烁着精明与猜疑。
曾有游方僧人到铺中化缘,瞥见那杆骨秤,眉头紧锁,合十道:“施主,此物不祥。衡量外物易,衡量己心难。过分执着于毫厘之‘公’,恐失人伦之大义,招致无妄之灾啊。”
钱不多闻言,只当是僧人妄语,想骗他施舍钱财,冷笑一声,将其赶走。他更加笃信这杆“公道秤”,认为它是自己财运亨通的根本,日夜摩挲,几乎与秤形影不离。
这一日,城中大户李家办寿宴,向钱不多订购大批山珍海味,货款预付大半。交货前夜,钱不多照例用骨秤一一核验。称到一批名贵血燕时,秤杆显示,竟比约定分量轻了整整一钱!
钱不多顿时肉痛不已,这一钱之差,在他看来便是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他怀疑是供货商做了手脚,暴跳如雷,却又无法在深夜追责。看着那微微翘起的秤杆,他心中那股对“亏损”的恐惧与愤怒如同毒火灼烧。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吃亏!”他盯着那骨秤,眼中布满血丝,“一定有办法……你这‘公道秤’,定有办法帮我找补回来!”
仿佛回应他的执念,那骨秤的星点骤然幽光一闪,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直接刺入他脑海:“……缺额……需补足……以物抵物……以质抵质……”
钱不多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冲到院中水缸旁,舀起一瓢清水,倒入秤盘另一端。然而,清水无法压平秤杆。他又找来铜钱、碎银,甚至剪下自己一缕头发放上,依旧不行。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凡俗之物……无用……需有价值之物……你的……”
钱不多眼神一狠,竟抽出随身携带的裁纸小刀,对着自己左手小指,狠狠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正正落在空着的那个秤盘之中!
奇迹发生了!那滴血落入秤盘,竟未晕开,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红玉般滚动,秤杆猛地一沉,竟真的恢复了平衡!而那批血燕,在钱不多的眼中,仿佛瞬间恢复了应有的分量,甚至……更显饱满光泽!
钱不多又惊又喜,顾不上手指疼痛,只觉得找到了无上妙法。自此,他愈发肆无忌惮。进货时若觉斤两不足,便以自身血肉毛发,甚至指甲抵偿;售货时若想“足量”,亦以此法“补齐”。他的生意越发兴隆,几乎垄断了半条街的买卖,人也变得形容枯槁,眼窝深陷,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终于,在一次与外商的大宗交易中,对方临时要求增加一批紧俏货,而钱不多的库存已不够分量。巨大的利润诱惑当前,他红了眼,再次请出“公道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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