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从袖中摸出一面边缘泛黄的西洋镜,镜面模糊不清,映出几张扭曲的人脸。诸位看官,今夜咱单表一件流传在古董行当里的邪物——窥骨镜。此物非铜非玻璃,据传是前朝一位痴迷相术的方士,取坟场“观尸镜”熔炼,掺入骨粉,佐以邪法铸成。它能照见的,可不是皮囊美丑,而是人骨子里的贪嗔痴、宿命债!
话说这江南有个栖霞镇,镇上有家“博古斋”,老板姓钱,名守财,人如其名,是个钻进钱眼里的主。这日晌午,店里来了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从破褡裢里摸出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掌柜的,收镜子么?”老道士嗓音干涩,眼皮耷拉着,不看钱守财,只盯着地面。
钱守财懒洋洋瞥了一眼,那油布包边缘露出一点暗沉沉的非金非木的材质,毫无宝光,便不耐地挥手:“去去去,哪来的破镜子,当我这儿是收破烂的?”
老道士也不恼,慢悠悠道:“此镜名‘窥骨’,不照衣冠,只照肝胆。掌柜的若无缘,贫道另寻他处便是。”说罢,转身欲走。
“且慢!”钱守财心头莫名一动。他这人,除了爱财,更好奇,尤其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传闻。他叫住老道士,接过那油布包。入手竟是刺骨的冰凉,激得他差点脱手。
层层揭开油布,里面果然是一面镜子。样式古朴,椭圆形的镜框是某种暗沉木材,雕着繁复却看不清具体形态的诡异花纹,仿佛无数纠缠的筋络。镜面却非玻璃,而是一种浑浊的、似玉非玉、似骨非骨的材质,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根本照不清人影。
“就这?还窥骨?”钱守财嗤笑。
老道士抬起眼皮,那眼神浑浊却仿佛能穿透人心:“掌柜的,不妨……想着你最想要的东西,凝神再看。”
钱守财将信将疑,心里琢磨:“我最想要的?当然是城东赵员外家那尊半人高的和田玉观音!”他一边想着那玉观音温润剔透的模样,一边下意识地朝那浑浊镜面望去。
这一望,不得了!
那镜面上的灰翳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渐渐变得清晰!但镜中映出的,绝非他此刻的胖脸,也非那玉观音,而是一幅诡异的景象——他看见自己正蹲在赵员外家库房的阴影里,怀里抱着那尊玉观音,用矬子小心翼翼地锉着底座上的铭文!窗外电闪雷鸣,映得他脸上贪婪与恐惧交织,扭曲异常!
“这……这是……”钱守财骇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镜子差点落地。这景象,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连做梦都不敢细想的念头——偷走那玉观音!
“幻术!妖道!你使的什么妖法!”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老道士幽幽一叹,声音飘忽:“非是幻术,此镜所显,乃‘欲念之骨’,是阁下心中最真实、最可能走向的‘未来之影’……唉,看来此物与掌柜的缘分不浅。贫道只换十两银子,作盘缠归山,祸福……自担吧。”
钱守财惊疑不定,再看那镜面,已恢复浑浊。但方才那清晰无比的“未来之影”如同毒蛇,钻入他心窍。他既恐惧,又产生一种病态的沉迷——若能预知事情走向,岂非无往不利?
他最终掏了十两银子,打发走老道士。待店中无人,他立刻紧闭门窗,颤抖着再次拿起那“窥骨镜”。
这次,他想着镇上新开张的酒楼生意红火,心中嫉妒,盘算着如何使绊子。镜面涟漪再起,显现出的,竟是他深夜指使泼皮往酒楼后院泼粪,却被更夫撞见,扭送官府的狼狈景象!
钱守财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打消念头。
他不信邪,又想着隔壁绸缎庄的寡妇老板娘,动了些龌龊心思。镜面再变,显现出他被那寡妇用剪刀追砍出门,衣衫不整,沦为全镇笑柄的场面!
一次次试验,无论他想什么歪门邪道,镜中显现的,永远是他因此倒霉、遭殃、甚至锒铛入狱的“未来之影”!这镜子,仿佛一个冷酷的判官,将他所有基于恶念的欲望可能引向的悲惨结局,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眼前!
钱守财瘫坐在太师椅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这镜子,简直是诅咒!
然而,在极致的恐惧与屡屡碰壁之后,一个念头如同鬼火般在他心底燃起:既然恶念不行……那善念呢?若我起个好念头,镜子会显现什么?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起前几日乞讨到他店门口的小乞丐,当时他嫌脏,一脚踹开了。此刻,他努力回想那小乞丐可怜的模样,心中浮现一丝微弱的怜悯(或许更多是试探),想着:“要不……明天见到,给他个馒头?”
他凝神望向镜面。
灰翳荡开,景象变幻。这次,镜中显现的,竟是他递给小乞丐一个热腾腾的馒头,那小乞丐狼吞虎咽,抬头看他时,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感激。画面简单,却让看惯了丑恶“未来”的钱守财,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虽然这“善果”远不如他贪求的财富诱人,但比起那些偷窃被抓、身败名裂的“恶果”,已是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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