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如惊雷炸响,灯火骤暗复明,说书人须发皆张,声如金铁交击)
赵三郎眼神迷离,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一步步迈向幻境中那身着嫁衣的“秀娘”。麦浪翻涌,金元宝叮当作响,深宅大院近在眼前。他伸出颤抖的手,眼看就要触碰到那虚假的繁华与温柔。
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
胸口那道“定神符”猛然爆发出灼目的金光!如同利剑刺破迷雾,又似洪钟大吕在他灵魂深处轰然震响!
“嗡——!”
赵三郎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前的“极乐世界”如同摔碎的琉璃般寸寸龟裂,金色的麦田化作枯草,华美的宅院变回破屋,那笑靥如花的“秀娘”,在他惊骇的目光中,皮肉剥落,身形扭曲,最终显露出原形——正是那尖嘴猴腮、眼泛油光的黄三爷!它保持着伸手相邀的姿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森利齿,眼中满是计划得逞的贪婪与戏谑!
“你这孽畜!安敢欺我!”赵三郎目眦欲裂,积压的恐惧、愤怒与悔恨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咆哮!他终于彻底看清,这所谓的“仙缘”,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要噬他魂魄的骗局!
黄三爷见幻境被破,凶相毕露,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肯乖乖献上神魂,老夫便亲自动手,连你这身皮囊一并收了!”
它身形暴涨,黄衫碎裂,显露出本体——一只体型硕大、毛色金黄、额生白毛的黄鼠狼!只是这妖物双眼赤红,周身黑气缭绕,张开血盆大口,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赵三郎面门!那口中獠牙森白,竟是要直接吞食他的头颅!
赵三郎虽惊不乱,求生的本能与胸中怒火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他猛地向旁一滚,顺手抄起墙角的猎叉,回身便刺!这一刺,含怒而发,又快又狠!
然而,那黄三爷动作更快,化作一道黄影,轻易避开猎叉,利爪带着恶风,抓向赵三郎咽喉!赵三郎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那定神符的金光也黯淡了几分。
“区区凡人,也敢反抗!”黄三爷狞笑,再次扑上。
眼看利爪及体,赵三郎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
“大胆妖孽!还敢行凶!”
一声清叱自门外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一股无形之力轰然撞开!
但见沈婆婆手持一根缠绕着红绳的桃木杖,疾步闯入。她身后,还跟着几位村中健壮汉子,手持火把、锣鼓,一时间火光熊熊,人声鼎沸,锣鼓齐鸣!这突如其来的阳刚之气与喧闹之声,显然对那阴邪之物有着极大的克制!
黄三爷被这声势所慑,动作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沈婆婆桃木杖一指,口中念念有词,一道肉眼可见的清光自杖尖射出,打在黄三爷身上!
“嗷!”黄三爷发出一声痛呼,周身黑气翻腾,显然受了创伤。它怨毒地瞪了沈婆婆和赵三郎一眼,知道今日难以得手,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稀薄黄烟,试图从窗户缝隙钻出逃走!
“哪里走!”沈婆婆早有准备,扬手撒出一把混着朱砂的糯米,精准地封住了窗口!
黄烟撞在糯米朱砂之上,如同撞上铁板,发出“嗤嗤”灼烧之声,被迫重新凝聚成形,只是气息萎靡了不少。
“黄三!”沈婆婆厉声喝道,“你修行不易,本当积德行善,以求正果。奈何贪恋凡人精气,行此‘放馋债’的邪术,诱人堕落,窃取生机!今日若放你,天理难容!若肯立誓散去邪功,归还窃取赵三郎的生机,老身或可念你初犯,饶你一命,送你回山清修!”
那黄三爷(此刻或许该称黄皮子)伏在地上,眼中凶光闪烁,显然不甘。它看看沈婆婆,又看看挣扎起身、手持猎叉怒视它的赵三郎,再听听屋外震耳欲聋的锣鼓人声,自知大势已去。它修行多年,深知这出马婆子有些真本事,更惧那汇聚的人间阳气。
挣扎片刻,它眼中凶光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颓然与狡黠。它人立而起,朝着沈婆婆和赵三郎作了个揖,尖声道:“婆婆息怒!是小的一时糊涂,贪图捷径……小的愿立誓,即刻散去‘馋债’邪功,并将这些年窃取的生机尽数归还赵恩公……只求婆婆网开一面,放小的一条生路,回山反省……”
说罢,它张口吐出一颗鸽卵大小、色泽浑浊的黄色内丹。内丹悬浮空中,缓缓旋转,一丝丝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气息从中剥离出来,如同受到牵引,缓缓飘向赵三郎,融入他体内。
赵三郎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连日来的虚弱感迅速消退,蜡黄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
待那生机归还完毕,黄色内丹明显黯淡缩小了一圈。黄皮子显得更加萎靡,它收回内丹,再次作揖,然后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黯淡黄光,仓皇钻出沈婆婆特意留下的一道生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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