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果不其然有一堆小孩子过来拜年。
一个个穿着灰扑扑的破棉袄，小脸蛋冻得通红。
有几个孩子甚至还穿着单薄的麻衣。
李莲花原本因为新年伊始穿上新衣变得愉悦的心情都宕下了几分。
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但每个孩子都给了双倍的红封。
魏娆端着竹编的篮子出来，里面是一包包用油纸封好的糖果。
糖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精贵物，除了逢年过节，一年到头也尝不到多少甜味儿。
一群小孩收到额外的糖都惊喜得不得了。
这是一个足以称得上是丰收的早上。
各个喜不自胜，一口一个谢谢哥哥姐姐，祝福话虽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但也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
乳燕般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见李莲花脸上表情有些黯然，魏娆也没多说，转身进了屋内。
舀起的白粥热气腾腾，微黄的方糖块落入碗中，一点点消融。
微甜的白粥入口，李莲花那微恙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他并非只是单纯的悲天悯人。
只是想到，这些孩子大多双亲俱在，家有劳动力，日子还是如此艰苦，甚至新年也添不上新衣。
那四顾门那五十八位弟兄的家人，日子又该怎么过？
去年的他被碧茶日夜折磨，自身难保。
更顾不上这些弟兄们的身后事。
虽然按照四顾门的规定，死去的英烈家属们都会收到一笔不小的抚恤金，可如今四顾门早已解散，这钱是否发下去了他也不知。
就算是以前四顾门还在的时候，他也并非事事过问。
如今碧茶已解，他下半生的执念除了寻到师兄的遗骨，还应该担起那些自己未曾尽到的责任。
一边喝粥一边思索的李莲花决心要好好学习医术。
毕竟目前他就只有这一个赚钱的法子。
虽然学艺不精，可有扬州慢辅助，再加上魏娆从旁指点，他相信自己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摊了。
饭后洗完碗，便忙不迭地烧起了两个炉子，二人一起坐到了小书房。
因为一楼堂屋有狗崽的存在，所以魏娆鲜少踏足。
炉子上热着茶水，铁网上烤着栗子和橘子。
二人各自抱着一本书，从新年的第一天开始猫冬学习。
魏娆看书速度快，很快便将年前新买的存货过了一遍。
之后的日子，便一边指点李莲花学习医术，一边听他讲述那些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风风雨雨。
双方都不曾问过对方的过往，尽管都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
一个身中奇毒，对江湖了如指掌，病愈后依旧选择窝在这个贫瘠之地的...半吊子大夫。
一个来历成谜，气度非凡，知其家族底蕴不俗，却又对世间一无所知的...贵女。
说实话，违和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不过二人都装作对此毫无所知，对方的往事也不会过多探寻，分寸恰到好处。
二人都长的好看，周边村子里传出些许流言也并不意外。
起先李莲花还有所担忧，怕影响姑娘家名声。
但见魏娆一如既往的坦荡大方，自己便也不好太过忸怩，对别人关注打趣的目光视若罔闻。
有人来打听二人的关系，李莲花皆言其为至交。
有上门说亲的，李莲花一笑了之，婉言拒绝。
而魏娆，光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便足以吓退许多人。
日子一日日处着，原本只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二人也渐渐生出些相依为命之感。
草长莺飞，天气转暖。
一楼的小狗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
虽然魏娆对他养狗并无意见，但在狗狗见风长，体积一日大似一日的情况下，她眼中的厌恶也日渐加剧。
李莲花何其敏锐的一个人，从她偶尔听到狗叫便会瞬间紧绷的身体做防御状态以及控制不住溢散的阴冷气息也能推断出她怕狗一事。
于是，这只他刻意没取名字的狗便带上自己的‘嫁妆’，三两银子和十斤棒骨，住进了村子里方娘子的家。
李莲花考察了许久，方娘子一家都是良善人，必不会苛待小狗。
这一桩缘分，也算是善始善终。
狗送走以后，魏娆时刻警惕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偶尔心头会浮上些许愧疚。
她虽不太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喜爱猫狗一类的家宠，不过当初江澄忍痛将他那几只小爱，妃妃之类的狗送走后确实难过了许久。
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李莲花做出牺牲与退让，终究还是让她不自在了起来。
李莲花察觉到了她的心情不佳，便时常带着她出诊。
也好叫她知道，自己送走一只狗，并非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也没有难过。
毕竟，在他心里，狗狗可比不上魏娆的分量。
他时常在闹市茶楼旁摆摊，这里人流量大，地方宽敞。
同时茶楼也是江湖消息汇集的地方，他虽偏安一隅，却也不能对江湖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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