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虽然没能像童话故事那样当场拍板定案,但这两家素以精明和冷酷着称的“秃鹫”。
都明显在原先那“打发乞丐”般的报价基础上,不同程度地提高了收购报价。
并且原则上同意了苏景明提出的、在外人看来几乎是不近人情的、极其苛刻的时间表——
要求他们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必须给出最终的、具有约束力的书面报价函。
并且在一周之内,就必须派出他们最精锐的团队,正式启动对“星耀未来城”项目的全面尽职调查工作。
送走这两位难缠的“客人”之后,连曾经在商界见惯了大风大浪、自认为心理素质足够坚韧的徐震天。
都感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不觉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冰凉的冷汗。
仿佛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耗神费力的硬仗。
“景明啊!”他接过苏景明顺手递过来的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
仰头喝了一大口,滋润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的喉咙,脸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余悸和一丝由衷的感慨。
开口说道,“你这谈判的风格……真是……让我这把老骨头都开了眼界。
简直是……寸土必争,寸利不让,偏偏又总能在那看似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上,找到最要害的缝隙,精准地切入……
我在旁边光是听着,都时不时要替你捏一把冷汗,心跳加速。”
苏景明微微松了松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一下一直紧绷的神经。
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经过激烈博弈后应有的胜利喜悦或者疲惫。
依旧是那副仿佛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的沉静如水、深不见底的模样。
“徐伯伯,面对这些常年游弋在资本食物链顶端、以掠食困境企业为生的‘秃鹫’,你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犹豫或者急切。
他们就像是自然界里最敏锐的掠食者,对‘血腥味’有着天生的、极其敏感的嗅觉。
一旦让他们嗅到任何你正处于弱势、急需现金的信号,他们只会扑得更狠,咬得更死,将价格压到让你吐血的程度。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展示我们出售资产的‘诚意’,更重要的是,必须同时让他们清晰地认识到。
我们虽然因为战略调整的需要,希望快速出手这个项目,但我们并非已经山穷水尽、毫无谈判筹码和还手之力的待宰羔羊。
我们这块‘肉’虽然是急着要卖,但本身并非毫无价值、任人宰割的‘烂肉’。
它依然有其独特的‘卖点’和潜在的‘价值重塑’空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信步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楼下那个精心打理。
此刻却因为疏于照料而显得有些萧瑟、开始泛出片片枯黄之色的草坪花园。
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平淡地、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楼上……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徐震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跳跃性的问题问得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正在楼上卧室里接受残酷康复训练的宝贝女儿徐一蔓。
脸上立刻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浓得化不开的复杂神色。
那里面混杂着心疼、担忧、无奈,还有一丝作为父亲的心酸。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都低沉了几分:“唉……刚才你正在谈判的关键时候,王姨悄悄下来了一趟,跟我说了说情况。
那位请来的雷师傅……手段是真狠啊,一点水分都不掺。
一蔓那孩子,疼得……听王姨说,浑身上下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被冷汗浸透了。
好几次疼得实在忍不住叫出声来,那声音……唉,我听着心里都跟刀绞似的,揪心得厉害。
可这孩子,偏偏就咬着牙,硬是一句求饶、一句放弃的话都没说。
生生扛下了雷师傅那一整套听起来就吓人的、叫什么‘松筋动骨’的完整流程。
这会儿,估计是体力彻底透支,累得昏睡过去了。”
苏景明静静地听着徐震天带着哽咽的叙述,目光依然望着窗外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寂寥的花园景色。
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感波动,也没有出言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外的天色又暗沉了几分,他才几不可闻地、淡淡地“嗯”了一声。
仿佛这只是日常工作中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插曲,随即就自然而然地转过了身。
重新迈着沉稳的步伐坐回到那张宽大的书桌之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了几下。
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界面,迅速切换到了“蓝海科技”那份他早已研究了数遍的、详细的内部资料和分析报告上。
“徐伯伯。”苏景明的指尖在光滑冰凉的红木桌面上,重新开始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起来。
发出规律而清晰的“笃、笃”声,瞬间将徐震天还沉浸在女儿痛苦中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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