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泻,打得青瓦噼啪作响。茶心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手中白绢无意识地擦拭着茶台上的石蟾蜍。这尊茶宠是师父留给她的,蹲伏的姿态活灵活现,舌头微微吐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食飞虫。
"今日这雨,倒是应了'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景致。"茶心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石蟾蜍粗糙的表面。忽然,她动作一顿——蟾蜍舌下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她凑近细看,借着烛光,只见一片暗青色的鳞片半藏在石缝中,边缘染着暗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茶心用指甲轻轻一挑,鳞片应声而落。她捏在指间细看,只觉触手冰寒刺骨,仿佛捏着一块千年玄冰。更诡异的是,那血迹竟似活物般在鳞片上缓缓游动。
"啪嗒"一声,一滴血珠从鳞片边缘坠落,在茶台上溅开一朵妖艳的血花。茶心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要甩开这邪门的东西,却见那滴血竟如有生命般,顺着她的指尖蜿蜒而上。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得茶室亮如白昼。惊雷炸响的瞬间,茶坊大门被人推开,冷风夹着雨丝呼啸而入。
"姑娘这杯'碧潭飘雪'......"沙哑的男声在雷声中格外清晰,"泡的是三十三条人命吧?"
茶心悚然回头,只见门口立着个蓑衣斗笠的身影。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是个盲眼的青年。他手中青竹杖点地,杖头滴落的水珠在地面诡异地凝成三横三断的震卦图案。
"客官说笑了。"茶心强自镇定,将鳞片悄悄藏入袖中,"小店今日只卖过龙井和铁观音,何来'碧潭飘雪'?"
盲眼青年嘴角微扬,青竹杖精准地点向茶心刚倒掉的茶渣:"峨眉雪芽配蒙顶甘露,水温八十五度,浸泡三分钟——这不是'碧潭飘雪'是什么?"
茶心瞳孔骤缩。她确实在半个时辰前泡过这茶,但茶渣早已倒入后院花圃,这人如何知晓?
青年不等她回答,竹杖忽地转向,直指她袖口:"姑娘何必藏掖?那血鳞既已认主,躲是躲不掉的。"
话音未落,茶心袖中的鳞片突然发烫,烫得她惊叫一声,鳞片应声落地。盲眼青年虽看不见,却似有所感,竹杖轻点地面,那鳞片竟凭空飞起,稳稳落在茶台上。
"在下玄鉴。"青年拱手,"姑娘可知这鳞片从何而来?"
茶心摇头,却见玄鉴忽然俯身,竹杖在鳞片上轻轻一敲。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鳞片上的血迹如活物般蠕动,竟在茶台上勾勒出一幅地图,赫然是城西三十里外的落月潭!
"这......"茶心声音发颤,"这是妖术?"
"非也。"玄鉴摇头,"此乃'血引术',是死者怨气所化。三十三条人命,皆丧于这落月潭中。"
茶心闻言,忽觉指尖刺痛。低头一看,方才沾染鳞血的地方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如蛛网般向手腕蔓延。她惊恐地想要擦拭,那金纹却如生根般纹丝不动。
"晚了。"玄鉴叹息,"血鳞既认主,姑娘便是局中人。"
茶心强忍惊惧,斟了杯热茶推给玄鉴:"先生既知前因,可否告知后果?"
玄鉴接过茶盏,却不饮用,只是将竹杖横放膝上:"三个月前,落月潭接连浮尸,死者皆在满月之夜暴毙,尸身布满鳞状纹路。官府查验,说是溺水而亡,但......"
他忽然抬头,虽目不能视,茶心却觉得有双无形的眼睛正穿透自己:"每个死者临死前,都曾饮过一杯'碧潭飘雪'。"
茶心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碎瓷四溅。她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警告:"心儿,记住,永远不要泡'碧潭飘雪',那茶......会招来不该来的东西。"
窗外雷声轰鸣,茶心恍惚间看见碎瓷中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额角竟隐约浮现出与鳞片相似的纹路!
"姑娘现在相信了?"玄鉴的声音忽远忽近,"这血鳞非寻常之物,而是'蛟龙逆鳞',传说唯有将化龙的蛟才会脱落此鳞。"
茶心猛地站起,却觉天旋地转。她扶住茶台,惊觉那金纹已蔓延至肘部,皮肤下似有东西在蠕动。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
玄鉴不答,竹杖忽然挑起那片血鳞,在烛光下翻转:"蛟龙蜕鳞,必见血光。姑娘可知自己为何会对这鳞片有感应?"
茶心摇头,脑中却闪过零碎画面——大雪纷飞的夜晚,师父从雪地中抱起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童......那女童腕上,似乎也有这样的金纹......
"因为姑娘体内,流着蛟龙的血。"玄鉴一字一顿,"而那些死者,都是被蛟龙索命的冤魂。"
茶心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她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解开腰间荷包——里面静静躺着一片与茶台上如出一辙的鳞片,只是颜色更为暗淡。
"这是......师父留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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