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波纹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席卷无数星域,不知多少荒芜的星辰在这余波中悄然寂灭。
玄冥仙帝周身仙气剧烈翻滚,凝聚出层层叠叠的法则屏障,也未能完全挡住这毁灭性的冲击,余波及身,漫天的金色血液散落在虚空中……冲击过后,在一颗荒芜的星球上,玄冥仙帝撑着残破的帝躯,艰难而立,他那模糊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爆炸的中心,一切归于虚无。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被任何感知察觉的透明流光,在青云仙帝帝躯引爆空间震荡的那一瞬,包裹着一枚布满了蛛网般裂纹、仅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不屈与苍茫气息的细小碎片,悄无声息地撕开位面空间,一闪而没。
——苍玄界,南域,流云城,叶家。
时值深秋,夜凉如水。
一间位于叶家宅院最偏僻角落的柴房里,弥漫着霉味与干草的气息。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清冷的光斑。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浑身遍布血污与伤痕的少年,如同破布娃娃般蜷缩在冰冷的柴草堆上。他气息奄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干裂。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突然,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初时,是剧烈的痛苦、茫然,以及一丝将死未死的涣散。但紧接着,无尽的沧桑、浩瀚的记忆碎片、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睥睨万界的威严,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冲刷、融合!
“呃啊——!”
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鸣。全身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肉身的疼痛。
脑海中,两个灵魂,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正在疯狂地交战、融合。
一个是流云城叶家旁系子弟,父母早亡,天生经脉淤塞,无法修炼真气,受尽族人白眼与欺凌,年仅十六年的人生,写满了屈辱与灰暗。他也叫叶枫。
另一个,是屹立于仙界之巅,执掌一方仙域,与天地同寿,俯瞰纪元更迭的青云仙帝!一念可决星辰生灭,一掌可断万古轮回!他,亦是叶枫!
我是谁?
我是那个被主家少爷随手打成重伤,像扔死狗一样丢回柴房等死的废物叶枫!
我是那个被挚友背叛,帝躯崩灭,神魂俱散,仅凭一丝不灭执念被九狱核心碎片裹入凡尘的青云仙帝!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不仅仅是灵魂融合的冲击,更是那来自巅峰跌落尘埃的巨大落差,以及那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刺骨的恨意!
“玄……冥……”
少年喉咙深处,挤出两个蕴含着无尽血泪与杀机的字眼。那双原本属于少年的、清澈却懦弱的眼眸,此刻被无尽的冰寒与历经万劫的沧桑所取代。
他死死地咬着牙,牙龈甚至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帮助他更好地稳住几乎要崩溃的心神。
良久,脑海中的风暴渐渐平息。
记忆完成了融合。
他,就是叶枫。独一无二的叶枫。
他缓缓松开抱头的双手,任由身体瘫倒在柴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浸湿了身下的干草。
他艰难地抬起手,看着这双因为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此刻又布满伤痕的少年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没想到……我叶枫,竟会以这种方式……重活一世。”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宿命的嘲弄。
“也好……”他深吸了一口这陌生凡尘世界污浊却充满生机的空气,眼中的迷茫与复杂渐渐被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所取代,“既然天道不收,让我借此躯重生……那么,凡尘界也好,仙界也罢。”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柴房的屋顶,看向了那无尽浩瀚的星空深处,眼神锐利如刚刚出鞘的绝世神剑,冰寒刺骨。
“所有的账,我们……慢慢算。”
他沉下心,艰难的尝试展开神识内视这具残破的躯体,咦,神识还在,帝躯自爆理应身死道消,神魂具灭,为何还余一丝残魂?这时他突然发现识海中多了一个发光的碎片,残留着九狱核心剑魂的气息,只是怎么成了碎片?我能重生莫非也与此有关?对于九狱核心剑魂,前世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并未发现有何特殊,只知道与仙帝之上的超脱有关,此时不及探究,虽然仅余一丝,但也堪比神海修士了。作为曾经俯瞰亿兆生灵生灭的仙帝,内视之下,经脉中那些淤塞的杂质,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能清晰地看到其堵塞的结构与节点。
“也好,总算不是真正的睁眼瞎。”叶枫心中自语。
不过,他记忆中的法门,在这方世界无法使用,他尝试着,按照遥远记忆中一门曾在凡尘界被他改良过的功法——《基础炼气诀》的路径,集中起微弱的精神力,去感应、引导周身空气中那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天地灵气。
渐渐的,意识仿佛沉入一片混沌未开的奇异空间,被他引入的一丝微弱灵气在此被提纯,同时带上一丝生机,再被渗入经脉……,而叶枫对此还一无所知。
这丝比毛发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清凉气流,开始受到牵引,极其缓慢地,如同蜗牛爬行一般,透过皮肤的毛孔,渗入他那近乎报废的经脉之中。
过程,艰难而痛苦。如同用最钝的刀,在一点点刮着骨头。
但叶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与帝魂崩灭、被亿万诅咒神链贯穿神魂之痛相比,这肉身经脉的刺痛,又算得了什么?
柴房外,秋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隐约传来守夜仆役模糊的交谈与不屑的嗤笑。
“里面那个废物,还没断气?”
“命硬得像蟑螂!不过醒了也是个废物,浪费粮食。”
“听说三少爷放话了,等他好了,还要好好关照他呢……”
叶枫充耳不闻。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一丝丝微弱气流的引导之上。
属于青云仙帝的辉煌时代,已经伴随着那场自爆,彻底落幕。
而属于他叶枫的路,即将在这卑微的柴房之中,悄然掀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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