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忘忧村前迷心窍 五圣执守破虚妄
五圣踏着五庄观的晨露向东而行,悟空耳尖的绒毛突然颤动 —— 风中传来细碎的歌声,调子像极了花果山小猴们自编的童谣,却混着种奇异的甜香,甜得发腻,像是把人参果的汁液熬成了蜜。他金箍棒在掌心一转,棒身映出的前路突然模糊,原本清晰的山道化作片朦胧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有炊烟升起,却看不到灶膛的火光。
“这妖气有点古怪。” 悟空火眼金睛穿透迷雾,望见前方山谷里藏着个村落,村口的石碑上刻着 “忘忧村” 三个字,碑石的缝隙里渗出淡紫色的汁液,与当年白骨精吐出的妖气颜色相同。他忽然想起三打白骨精时,那村姑递来的饭菜里,也有这样的甜香,当时八戒吃得狼吞虎咽,而他火眼金睛看到的,却是堆蠕动的蛆虫。
八戒的钉耙在肩头发烫,肚子里的馋虫被那甜香勾得直翻腾。他望着雾气中隐约晃动的酒旗,旗面上 “醉八仙” 三个字在风中舒展,竟与高老庄酒馆的幌子一模一样。记忆突然变得模糊,他想不起高翠兰的模样,只记得有个温柔的女子总为他蒸馒头,可那女子的脸,却像被雾气蒙住,怎么也看不清。“俺老猪好像来过这儿。” 他喃喃自语,钉耙不自觉地朝着村落的方向挪动。
沙僧的降妖宝杖在掌心轻颤,杖头骷髅的眼眶里,映出村落的虚影。村里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呆滞的笑容,手里捧着陶碗,碗里盛着淡紫色的液体,正仰头喝下。他忽然想起流沙河底的日子,那些被他吞噬的取经人,临死前也带着这样的表情,仿佛忘却了所有痛苦。而此刻骷髅眼眶里渗出的黑水,滴在地上竟化作朵朵紫色的花,花瓣上写着 “忘忧” 二字。
唐僧的白龙马突然人立而起,马鼻喷出的白气里,卷着片淡紫色的花瓣。花瓣落在通关文牒上,青莲图案突然变得黯淡,上面的字迹开始模糊,“玄奘” 二字渐渐被 “忘忧” 覆盖。他想起当年在小雷音寺,黄眉怪用金铙困住他时,也有这样的感觉 —— 所有的信念都在消散,只想沉溺在虚假的安稳里。可怀中人参果的残果突然发烫,烫得他猛地清醒,那是镇元大仙的告诫:“凡俗烟火才是真。”
“大家小心,这村子有问题!” 唐僧的青莲剑在鞘中轻鸣,剑光刺破身前的雾气,露出村里的景象:房屋都是用泥土和茅草搭成的,简陋却整洁,村民们穿着粗布衣裳,在田间劳作,孩子们在村口追逐嬉戏,看起来与普通的村落并无二致。可仔细一看,他们的动作都带着种机械的重复,笑容也僵硬得像是画上去的。
悟空率先冲入村落,金箍棒横扫间,打落了一个村民手中的陶碗。淡紫色的液体洒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白烟里浮现出村民原本的模样 ——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脸上满是愁苦,怀里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对着苍天哭泣。“你是谁?” 妇人惊恐地望着悟空,眼神里的痛苦与之前的呆滞判若两人。
“这是迷魂汤!” 悟空的金箍棒在地上划出金光,将淡紫色的雾气逼退三尺,“这村子里的甜香是妖气,那液体能让人忘却痛苦,也忘却所有念想,变成行尸走肉!” 他想起当年在盘丝洞,蜘蛛精们用蛛丝织成的网,也能让人陷入幻境,忘却取经的使命,而那些被网住的和尚,最终都成了蜘蛛精的点心。
八戒的钉耙与一个村民的锄头相撞,火星四溅的瞬间,他突然看清了村民的脸 —— 那是高老庄的王老汉,平日里总爱跟他打趣,说他的肚子能装下一头猪。可此刻王老汉的眼神呆滞,嘴里念叨着:“忘忧好,忘忧好,没有烦恼没忧愁。” 八戒的心头一痛,想起王老汉的儿子去年在河里淹死了,老汉哭得肝肠寸断,如今却一脸麻木,这忘却痛苦的 “幸福”,比痛苦本身更让人难受。
“王老汉,你醒醒!” 八戒的钉耙重重砸在地上,震得王老汉一个趔趄,陶碗里的液体洒了一地。王老汉茫然地看着八戒,眼神里渐渐有了些清明:“我... 我儿子呢?” 他突然嚎啕大哭,哭声里充满了丧子之痛,却比之前的呆滞更有生气。八戒看着他,突然明白:痛苦虽然难受,却是真实的一部分,忘却痛苦,也就忘却了真实的自己。
沙僧的降妖宝杖与一个手持镰刀的村民对峙,杖头骷髅喷出的黑雾中,浮现出村民的过往:他原本是个书生,因科举失利而心灰意冷,来到这忘忧村,喝下了那淡紫色的液体,从此忘却了功名,也忘却了自己的抱负。“你难道不想再考一次吗?” 沙僧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激动,“哪怕失败,也比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强!”
书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镰刀在手中微微颤抖。他望着远处的书山,又看了看碗里的液体,最终摇了摇头:“考中又如何?还不是会有新的烦恼。在这里,没有烦恼,多好。” 沙僧的宝杖重重顿地,地面裂开的缝隙里,露出书生藏在地下的书籍,书页上写满了他的理想与抱负,只是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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