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做的那些事,她一件都没忘。
见她不吭声,隳鸢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从她额前移开。
随即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脸上的那道疤。
“是因为这个?”
“觉得我丑,所以才躲着我?”
池菀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
原主当初那一剑,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脸,撕裂了他引以为傲的容貌。
他所恨的,不仅仅是因为被绑定、失去自由。
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张曾经俊美无双的脸,从此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每一道疤,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皮肉上,也刻在他的心上。
这恨意,从来就没有真正消失过。
只是以前,身边总有其他兽夫在旁监视,他不得不低头,装出乖顺的模样。
可现在,那些人全都离开了。
他再不需要演了。
池菀倒是早已看惯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灵泉水本可以治愈它,但她从不曾动用过。
“隳鸢,你送我到兽界,我欠你一份恩情。从明天起,我每天为你滴一滴血,直到主仆契约彻底断裂。我绝不反悔。”
隳鸢眯了眯眼,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
池菀没有回答,也没有多做解释。
她只是抬手,摘下脖子上的那银色项链。
接着,她将项链的尖端在指腹上一划。
一滴殷红的血,缓缓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她往前倾身,手臂伸直,将沾血的指尖悬停在他胸口那枚暗红色的兽印正上方。
血珠落下,那枚原本深红如血的兽印,颜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淡。
“今天的已经结束了。我明天还会来。”
隳鸢依旧盯着她的手。
池菀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
“如果你还不信,现在我就可以对兽神起誓。若我拖延一日,便让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安宁。”
“不用了。”
他忽然开口。
隳鸢垂下眼帘,不再看她,而是低头盯着自己胸口那道越来越淡的兽印。
那印记,是他与她之间无法割裂的证明。
可如今,它正在一点点消失。
池菀如此干脆决绝,根本不是在说气话。
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把这段关系,断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牵连。
池菀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不是不想解契。
每次当她想要彻底结束这一切时,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拦在她面前,不让她如愿。
他们一个比一个强势,一个比一个不肯松口。
可隳鸢和欧言……
他们是真心实意想走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得挑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用那样的脸色对她?
直接说出来不行吗?
她又没拦着你们。
如果那天她在林子里没能反杀那头野猪,就真的死在那了?
连尸骨都被啃食干净。
而他们,会不会连找都不来找她?
也许吧,另外的兽夫对她的好,也只不过是因发情期来了。
可一旦热劲过去,理智回归,他们会不会也跟隳鸢一样?
没人知道。
困意无声无息地吞没了她的意识。
她已经整整折腾了整整一天,体力早就消耗殆尽,精神也濒临崩溃。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她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隳鸢却没合眼。
他背靠着树洞内侧的岩壁,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池菀的脸。
隳鸢清楚得很。
池菀现在看他的眼神,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望他,虽然谈不上多亲热,但从不回避。
可现在呢?
她连背对着他,都小心翼翼。
怎么现在突然变了?
怎么在昨晚,她竟主动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他碰了碰自己胸口那枚泛着微光的兽印。
心里头,忽地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
第二天,池菀的眼皮还没有掀开,鼻子却先醒了过来。
烤肉的味道,直往她脑子里钻。
池菀撑着身子,缓缓地将上半身探出树洞边缘,朝下方瞥去。
昨晚刚躲进来时昏昏沉沉,根本没注意高度。
这会儿天光微亮,头脑也清醒了,一眼望下去,顿时心头一紧。
足足四米多高,相当于两层楼的距离。
隳鸢正安静地蹲在火堆旁,双手稳稳握着一根长长的树枝。
就在这一瞬间,他抬起了头,视线恰好与池菀对上。
池菀正悬在半空,一手抓着洞口边缘,脑袋探出来一半。
隳鸢眉头微微一挑。
“想下来吃?还是我送上去给你?”
池菀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默默缩回头,重新退回树洞内部。
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找起来。
忽然,她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那根熟悉的兽皮绳正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她立刻走过去,弯腰将那根绳子捡了起来。
池菀把一端牢牢绑在洞内一根极为粗壮的树杈上,随后用力拽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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