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扬顿时清醒了不少,看着一脸深意的郝崇信,问道:“你是不是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不错,在城门处被耶律休哥明目张胆的挑衅时,下官就觉得有些不对,耶律沙哪怕再怎么反对与我大宋互市,也没有必要让耶律休哥这般兴师动众,这倒反而有损辽国的颜面,显得辽国气量狭小。下官以为,耶律沙很可能是在做戏。”
“做戏?”陆子扬喃喃自语,心中原本模糊的疑虑瞬间清晰起来,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他这是想明面上把辽国与我大宋互市的事搅黄,而私下里在与大宋媾和,甚至还有可能开出更优惠的条件,好给他将来举兵做准备。”
郝崇信拍手赞道:“大人所言极是,这才最大符合他的利益,如果是辽国与我大宋互市,好处是整个辽国共享,他耶律沙顶多落个顾全大局的虚名,半点实际掌控力都捞不到。”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辽国有一些人对我大宋有些深深的敌意,这些人不是皇族贵戚,就是当朝重臣,实力不容小觑,如果耶律沙旗帜鲜明的发对与我大宋交好,会在一定程度上笼络这些人,为以后他登上皇位扫清障碍。”
陆子扬点点头,认可了他的推断,怪不得他提出要私下与耶律沙碰面,看来是胸有成竹啊!
不过此人好像真的对辽国内部的事情了如指掌,他不会是辽国的情报头子吧?陆子扬疑心渐起,想起赵匡胤说的话,不经意问道:“郝大人和徐靖晟很熟吗?”
郝崇信奇道:“大人为何有此一问?”见陆子扬目光有些审视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有所悟,抚须笑道:“看来大人还不知道徐统领的真实身份吧?徐统领原本姓杨,出自麟州杨氏,官家第二次亲征伪汉时,麟州也奉命赶来助战,官家见其骁勇善战,有古将之风,又通边情,授其殿前司巡检,一同带回了汴梁。前些年徐统领一直负责边境的情报工作,直到三年前有了胜任者,才让其担任了其他职务。”
陆子扬吃了一惊,想不到沉默寡言的徐靖晟竟然有如此曲折的经历,而且还是名门之后。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自己对大宋的基本情况也有所了解,麟州地处西北边境,北邻辽国,西临夏州党项,乃边防要冲。杨氏一族世居麟州,自唐末以来便为地方豪强,与府州的折氏、夏州的李氏并称 “边境三雄”。
而且这三家拥有很大的自主权,可以说是上马管兵下马管民,绝对的一方豪族。
只是后来夏州李氏叛附不定,边境局势动荡,杨氏一族虽仍坚守麟州,却也屡遭战火波及,势力渐有衰减。他竟不知徐靖晟便是杨氏后人,更没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禁军统领,还曾潜伏边境打理情报,难怪郝崇信能对辽国内情了如指掌。
可自从北上以来,徐靖晟从未主动跟他谈及辽国的情况,反而事事向郝崇信汇报。想到这里,陆子扬心中难免有些郁郁:自己还算得上是这次出使的正使吗?
郝崇信见他面露不快,急忙解释道:“大人,您可千万别怪罪徐统领。他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奉了官家的命令。”
陆子扬奇道:“这是为何?”
郝崇信意味深长的说道:“陆大人,官家对您的恩宠简直让我等羡慕不已啊!临行前,官家召见了下官和徐统领,让我们不要透露辽国内部的情报,更不要让你参与进来,因为这里面的危险极大,我们这次虽名正言顺的出使辽国,但也成了极易攻击的对象,稍有不慎,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到那时可就万劫不复了。”
“所以官家只要求您负责明面上的谈判,而暗地里收集情报就命令下官和徐统领去做。如果真的有一天被发现,也不会连累到您,毕竟您全程没有参与,也对事情一无所知,再有党进和潘美两位将军在边境威慑,辽国就不会轻易对您发难。管家说,您是我大宋的栋梁之材,这次只是历练,见识北国虚实,也好将来能够对待这个北方最强大的对手,所以要求我们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陆子扬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些汗颜,自己这近一年来,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而且李师傅那边也没有任何那种能做真伪的油墨的消息,这让自己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才在听到屏儿怀孕之时有了假死脱身的想法。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喉间泛起一丝涩意。原以为此次出使只是走个过场,却未料赵匡胤早已将他的未来与大宋的北方格局绑定。
郝崇信见他面露惭愧之色,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叹道:“大人,这段时间以来,下官见您对出使一事并不上心,甚至时常神色恍惚,心中便已猜到几分,下官今晚说出这番话,就是想告知您,此次出使,很有可能会改变宋辽两国的局势,意义极其重大,我们绝对不可有一丝懈怠。下官已做好成仁的准备,而大人您,一定要活着回去。”
看着一脸视死如归的郝崇信,陆子扬感觉脸颊发烫,涨红了脸道:“我陆子扬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如果刺探情报泄露,我无非陪着你们一块赴死而已。”
郝崇信脸上一急,正要劝说,只见他脸上一垮,可怜兮兮道:“话虽这么说,但是你们一定要打起全部精神来,不可出现一丁点遗漏,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可真不想有魂归故国的一天。”
郝崇信见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无奈道:“大人这性子,倒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您能打消懈怠之心便好,至于赴死的话,往后休要再提,我们此番出使,是为了两国民生,不是来送命的。”
这人倒是比自己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陆子扬眨了眨眼,见其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徐靖晟的声音:“二位大人,刚才使馆门口的兄弟接到一封书信,信上点名要陆大人亲启。”
陆子扬打开房门接过,只见信封上写着四个漆黑大字:“陆子扬亲启”。他正疑惑间拆开,凑过来的郝崇信看清落款,顿时低声惊呼:“耶律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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