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黏稠墨汁,包裹着林晏。
他背靠冰冷门板,蜷缩在后堂阴影里,急促喘息声在死寂中刺耳。
腕间青符印记仿佛活过来,透过皮肤搏动,与心脏狂乱节拍共振,灼烧神经。
苏辞……纸扎铺……青符……
三个词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旋转,搅起沉积十年的恐惧污泥。
灯下折纸、笑容浅淡的少女,此刻蒙上极度诡异不祥的色彩。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拥有这枚本该独属于他、象征那场血案和诅咒的印记?
他猛抬左手,借门缝渗入的微弱月光,死死盯住手腕。
扭曲青色符文,如用最幽暗幽冥之水刻印,十年未褪色分毫。
他曾无数次深夜查看,试图解读父亲死亡密码,却始终一无所获。
它沉默着,像冰冷嘲弄。
而现在,嘲弄变成双份。
一墙之隔的地方,另一人身上,存在同样“嘲弄”。
绝非巧合!
父亲惨死画面再次不受控制涌现,动作僵硬、扭断脖子的纸人……
苏辞灵巧折纸的手指……两者交替闪现,令他胃里翻江倒海恶心。
难道父亲死与苏家纸扎铺有关?苏辞她知道符印含义吗?还是她也只是另一个……受害者?
无数疑问像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一夜无眠。
次日,林晏眼下带着浓重青黑,脸色比平日更苍白。
他机械做着学徒活计——擦拭柜台、分拣药材、给炉扇风,动作准确,魂却像丢了一半。
称药时差点拿错种类,递药包时手指微颤。
“林晏,”掌柜李老皱眉打量他,“昨夜没睡好?还是身子不适?脸色怎这般难看?”老掌柜语气带丝关切,但更多是怕他病倒耽误活计的考量。
林晏垂眼睫,掩去眸中翻腾情绪,低声道:“谢师父关心,只是昨夜有些魇着了,并无大碍。”他不敢多说,生怕泄露心底惊涛骇浪般的秘密。
李老“嗯”一声,不再深究,只嘀咕:“近来城里不太平,夜里少出门,早些歇息。”说完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听说了吗?昨夜西街张屠户家,听到院里有动静,起来一看,一个纸扎童男在他家水缸边站着,可把他魂吓飞了!”一抓药老婆子压低声音对同伴窃窃私语。
“哎哟,可不止他家!我家隔壁更夫老王头,昨夜巡夜说看见一穿红衣服纸人,在空巷子一蹦一跳走,追上去又不见了!邪门得很!”
“官府怎么说?也不管管?”
“管?怎么管?说已请上面来的术士老爷了,希望能镇得住吧……”
零碎对话钻进林晏耳中,像根根冰针刺入骨髓。
“活纸人”流言愈演愈烈,与他昨夜发现的惊人事实交织,让他感到山雨欲来的巨大压抑。
这些诡异纸人,与他腕上青符,与苏辞腕上青符,与十年前那个纸人……它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可怕联系!
他必须弄清楚!
不能再像过去十年,只在恐惧迷雾中徒劳摸索。
苏辞,就是目前唯一、最关键的突破口!
整个上午,林晏心神像绷紧的弦,系在隔壁纸扎铺。
每一次前堂门响,他都下意识抬头,既怕看到苏辞出现,又隐隐期待她出现,好让他有机会确认昨夜那惊鸿一瞥不是幻觉。
午后,机会来了。
李老吩咐他去库房取新到的黄芪。
库房就在后院角落,取药必须经过通往后院的那道门。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
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静悄悄。
目光几乎立刻就越过矮墙,投向隔壁。
苏辞果然在。她正蹲在地上,整理晾晒的竹篾,按粗细长短分类。
阳光照在她乌黑发顶和专注侧脸上,神情平和,甚至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那枚诡异青符,被她宽大袖口严实遮盖。
眼前这一幕,寻常安宁,甚至带点市井生活的烟火气,与他脑海中那些血腥诡异的猜想格格不入。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一个荒诞的、概率极低的巧合?
林晏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走向库房,但全身感官都在捕捉隔壁动静。
他故意放慢脚步,磨蹭着开锁,心里乱成一团麻。
直接去问?不,绝不可能!万一她知情,岂不打草惊蛇?万一她不知情,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搬动药箱时,隔壁突然传来苏辞一声低低痛呼。“哎呀!”
林晏动作一顿,猛转头看去。
只见苏辞扔下手中竹篾,正皱着眉头,捏着自己右手食指。
指尖上,沁出一颗鲜红血珠。似乎被锋利竹篾边缘划伤了。
她下意识将受伤手指含进嘴里吮吸一下,然后拿出来看了看。
大概觉得无碍,她便习惯性想用左手去揉右手手腕——似乎是那里有些酸胀。
就是这个动作!她的左手正朝着右手手腕内侧探去!
林晏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他需要一个确证!一个毫无遮掩的、清晰的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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