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昨夜悄然降临的寒潮映照得更加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冷的锋利感,呼吸间都带着白蒙蒙的雾气。
池小橙是被冻醒的。
不是因为毯子薄,而是身下原本应该由地脉蓝焰微微烘暖的地面,此刻只剩一片刺骨的冰凉。
她蜷缩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边——哈尔已经不在了,她膝上只残留着他躺过的一点微不可察的凹陷和一丝几近冰冷的余温。
她猛地坐起,毯子从肩头滑落,冷风瞬间灌入,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环顾四周,废墟依旧沉寂,但那种寂静与昨日劫后余生的宁静不同,带着一种物质性的、难以抵御的寒冷。
远处,那簇象征着卡西法沉睡的蓝色晶石,光芒似乎也比昨夜黯淡了些,在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有些萎靡。
“哈尔?”她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显得有些单薄,立刻被冷风吹散。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记得昨夜哈尔固化那朵小白花后虚弱的模样,记得他掌心因为新契约而残留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更记得他力量衰退的警告。
这骤降的气温,无疑是对他现状最直接的考验。
她裹紧毯子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后的麻木,也是寒冷带来的僵硬。
她朝着城堡相对完整、暂时充当遮蔽所的一角走去。
那里用残存的墙壁和焦黑的木梁勉强搭了个顶棚,下面堆放着他们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少许物资,包括一些御寒的衣物和那条昨晚签下契约的、血迹斑斑的毯子。
走近些,她听到了极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
在残垣断壁的阴影里,哈尔背对着她,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
他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背影看上去异常消瘦,肩胛骨在布料下清晰地凸出。
他低着头,银灰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侧脸。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伴随着低咳,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池小橙的心沉了下去。她放轻脚步走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握着膝盖而泛白,但指尖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团团迅速消散的白雾,比她的要急促和浅薄得多。
“哈尔。”她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放得很轻。
他身体一僵,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平复喘息,但效果不佳,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一阵呛咳。
他猛地抬手捂住嘴,咳得弯下了腰,整个脊背都弓了起来,像一只受伤的虾米。
池小橙再也顾不上其他,几步冲到他面前,蹲下身。
毯子从她肩上滑落,她也浑然不觉。
“你怎么了?”她伸手想去碰他的额头,却被他猛地挥开。
“别碰我!”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咳嗽后的破音,和一种近乎暴躁的抗拒。
他抬起头,脸色比他的发色好看不了多少,是一种冻僵了的青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那双总是流光溢彩、或讥诮或深沉的琥珀色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布满了血丝,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但最让池小橙心惊的是他的眼神——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掌控一切或刻意流露的脆弱,而是一种……近乎狼狈的无力,以及被看穿虚弱后的恼怒。
“你……”池小橙看着他这副样子,到嘴边的责备和疑问都咽了回去,只剩下尖锐的心疼和恐慌。
她这才真切地意识到,他所说的“力量衰退”、“失能代价”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无法施展华丽的魔法,而是在最基础的生存层面——抵御严寒——都变得岌岌可危。
“我没事。”哈尔喘匀了气,硬邦邦地甩出三个字,试图挺直脊背,摆出往常那副姿态,但微微打颤的牙关出卖了他。
他瞥见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裙蹲在冷风里,眉头狠狠一皱,语气更差:“滚回去把毯子披上!你想冻死吗?”
池小橙没理会他的恶声恶气。
她目光扫过旁边冰冷死寂的、原本应该是壁炉位置的那堆焦黑石头,又看了看他冻得青紫的手。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让哈尔愣了一下。
她跑到堆放杂物的地方,手忙脚乱地翻找。
幸运的是,他们之前从废墟里清理出一个小巧的、有些变形的铁皮罐子和一小袋侥幸未受潮的、压碎了的干粮,还有半壶水。
她记得还找到过一个很小的、似乎是马鲁克以前藏起来玩的小炭炉和几块劣质炭饼。
她抱着这些东西跑回来,不顾哈尔盯着她的复杂目光,开始笨拙地生火。
她没有火柴,试图用最原始的燧石打火,却因为手冷和心急,几次都失败了,火星溅到手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蠢死了。”哈尔嗤笑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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