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夜风中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士兵冰冷的甲胄上,也映照在那名为首军官毫无表情的脸上。
“你就是今日救治伤员的那个怪人?”军官上下打量着陈玄,目光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表皮,直视他灵魂深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本质。“监工大人要见你。”
陈玄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多年的考古工作让他学会了在压力下保持冷静思考。他微微颔首,用刚刚观察到的礼节回应:“有劳带路。”
墨工师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给他一个“万事小心”的眼神。陈玄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生命如草芥的地方,墨工师的庇护能力有限,自己的命运终究要自己面对。
他跟着士兵穿过嘈杂的工地。夜晚的骊山陵区并未沉寂,无数火把将工地照得影影绰绰,夜班的役夫们在监工的鞭策下继续着沉重的劳作,号子声、夯土声、车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交织成一曲沉重的夜乐章。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土腥和燃烧松脂的味道,这一切无比真实地刺痛着陈玄的感官,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这或许是场逼真幻境”的侥幸。
他仔细观察着沿途的一切:工棚的构造、运输工具的形制、士兵的武器装备……所有细节都与他研究的秦代考古资料严丝合缝。这不是影视城,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公元前212年的世界。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前。与周围简陋的工棚不同,这院落由夯土墙围合,门口有士兵守卫,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威严。院中有一座较为高大的夯土建筑,窗户里透出稳定的灯光。
军官在门口停下,对守卫出示一枚符节,然后示意陈玄独自进去。“监工大人在里面等你。记住,答话要谨慎。”
陈玄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室内陈设简单,却处处显露出主人的身份。地面铺设了平整的方砖,墙壁用细泥抹平,甚至刷了一层白垩。几张铺着兽皮的跪坐席,一张宽大的木案,案上整齐地堆放着竹简、毛笔和一把出鞘的秦剑。油灯的光线比工棚里的明亮许多,将整个空间照得清清楚楚。
一个身着黑色深衣、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羊皮地图。地图上勾勒着骊山地区的轮廓,上面布满了各种朱砂标注的符号和注释,陈玄一眼就认出,那正是秦始皇陵墓的工程规划图,其精细和复杂程度,远超现代考古发现复原的任何版本。
听到开门声,男子缓缓转过身。
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凝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疲惫。眼神锐利,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审视的味道。他并未佩戴过多饰物,但腰间一枚青玉龙形佩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无声地宣告着其不凡的身份。
“你就是陈玄?”男子开口,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压迫感。他用的是一种相对雅正的口音,陈玄勉强能听懂。
“在下正是。”陈玄依着刚才的礼节回应,心中飞速思考着应对之策。眼前之人,无疑就是墨工师提到的监工嬴朔,一位嬴姓宗室。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一言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嬴朔没有让他就坐,而是踱步到案前,拿起一份竹简。“墨工呈报,你今日救治了二十七名塌方伤员,手法奇特,效果显着。言你自称迷路至此,曾随海外方士学医?”
“是。”陈玄谨慎地回答,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海外何方?”嬴朔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陈玄的双眼。
陈玄心念电转,知道绝不能提及现代地名。“东海之外,路途遥远,名称与中原大异,恐大人未曾听闻。”他试图含糊其辞。
“哦?”嬴朔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是冷笑,又似是玩味。“那你可知,陛下数次遣方士入海求仙,对海外风物并非一无所知。你且说说,你所学医术,与扁鹊、医和之道,有何不同?”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考验。嬴朔在试探他的知识底细。庆幸的是,陈玄对先秦医学史颇有研究。他略一沉吟,答道:“扁鹊重望闻问切,医和倡六气致病。在下所学,更重‘急’与‘救’,即伤患顷刻之间,如何保其性命,固其根本,乃战场与工役急救之法,与二位先贤所精通的深奥医理,路径或有不同。”
他避开了具体的理论交锋,而是强调自己技能的实用性和特殊性,这符合一个“海外方士学徒”可能带来的异质知识形象。
嬴朔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竹简上轻轻敲击。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你今日所用包扎之法,所用固定之材,看似简陋,却暗合机理。”嬴朔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尤其是对那名胸腹受创者,你令人将其头部垫高,侧卧,言此可利呼吸,免血瘀内腑。此理甚妙,寻常医师未必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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