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海上下打量这位女士，大红上衣，深灰色裤子，脚下一双棉布鞋。
看装扮不像是现代……鬼。
“找我有事？”苏碧海问。
没曾想，中年妇女扑通一声，给苏碧海跪下。
她给苏碧海磕了三个响头，哀求道：“姑娘，请您大发慈悲，饶了我丈夫吧。”
“你丈夫……是谁啊？”
“是……他……”中年妇女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就是……刚刚拿着杀猪刀来杀你的那个……”
噢~苏碧海恍然大悟。
“他都要杀我了，我为什么要饶了他？”
“姑娘，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个坏人啊！”
看来这碗面是没人吃了，苏碧海任由中年妇女长跪不起，心中泛不起丝毫波澜。
她把面碗端到厨台后，倒掉。
女人眼见苏碧海不回应，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姑娘~我的丈夫真不是坏人，他是为了替我们娘儿俩报仇才杀的人啊~真正该杀的是那张家屠夫啊！~”
“是他们欺人太甚！挖了我们娘俩的心，给他的儿子蘸馒头吃，他们张家人才应该下地狱！”
苏碧海有条不紊地将灶台擦拭干净，并点燃了一根檀香。
她静静地看着燃烧的烟雾，指间随意把玩缠绕，顺将烟气往女人的方向拨过去。
顿时，烟雾环绕在女人身侧，久久不散。
女人闻过檀香后，渐渐地平息激昂地情绪，和缓下来。
“有道是「孽镜台前无好人」，到了幽冥司自有十殿阎王酌情判案，你在这求我也没用。”
“60年前你枉死，也是个可怜人。现如今我把你丈夫送去了幽冥司，你还打算独留在人间吗？”
“我……”
苏碧海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已经是凌晨三点。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的店也要关门了。想上路的话，我送你一程。但仍执意强留人间，我也不勉强，至于后果嘛……自己担着。”
女人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做鬼六十载，对夏热冬寒早就失去了感知能力。
此刻，却明显感受到森森寒意侵入三魂七魄。
苏碧海从后厨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热乎的醪糟红糖水。
放在离女人最近的桌子上。
“夜深微寒，吃点热乎的，心就暖了。”
女人麻木地注视着苏碧海，白得发灰的嘴唇上下微动，勉强从口中挤出谢谢两个字。
她端坐在桌前，糖水的热气如细密的雾气升腾而起。
为了这碗醪糟红糖水，苏碧海把冰箱里能找到的食材都用上了，可谓是豪华版。
水开之后，用筷子快速搅动汤锅，在形成高速运转的旋涡时打入一个生鸡蛋。
待到鸡蛋快要煮熟时，再依次放入红糖、生姜、醪糟、枸杞、红枣等食材。
也许是被蒸腾的热气熏了眼，女人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桌子上，有一两滴落进了糖水里。
“那个年代日子艰难，我只有在生下狗娃的那两天才有鸡蛋吃……如果……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
“你为人良善，死后也一直都在规劝丈夫，可惜他怨念太深，不听你的劝诫。”
“是我没用……”女人掩面痛哭。
“现在去报到，不出几年就能得到投胎名额，下辈子……会有一番新天地在等着你。”
女人抬起头，泪光闪闪地望着苏碧海，“真的吗？”
“嗯~”
其实苏碧海也不确定，只是……生而为人总要有希望有奔头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还有一刻钟寅时就要过去了，女人抹干眼泪，笑着吸完这碗暖意满满的糖水。
“谢谢你！”
“走吧！下辈子再见。”
苏碧海大手一挥，将女人送去了幽冥司。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问过女人的名字。
这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要用一生的时间学会放下过去，往前看。
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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