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异的平静突然取代了之前的紧张和愤怒。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激动而略显凌乱的衣领。
“我明白了。”王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与不容折辱的尊严，“感谢‘深空’的青睐，也感谢婉婷姐的指点。但是，‘瞬忆’的梦想，在于探索未知的无限可能，而非在预设的轨道上运行。”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林婉婷：“很遗憾，我们的道路，在此分岔了。”
这一刻，没有咆哮，没有指责，只有一种理想主义在面对现实铁壁时，宁折不弯的悲壮与决绝。
在王哲说出最终决定的那一刻，他的超感视野中，那条原本连接着“瞬忆”与“深空”庞大生态网络的、闪烁着诱人光芒的宽阔光桥，应声而断，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于无形。与此同时，他感到团队内部，四股微弱却坚韧的能量（代表四个伙伴的意志）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绝境中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凝聚成一点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星火。这星火虽小，却蕴含着无限生机与不屈的意志。
林婉婷所指的道路，是进入一个资源丰富、规则森严的“宏伟殿堂”，代价是交出通往未来的“地图”和自由探索的“指南针”。而王哲的选择，是带领团队转身，走向一片充满未知、风雨无常，却也无限自由的“旷野”。他们主动选择了一道更艰难、更狭窄的“窄门”，只因为门后，有他们不肯放弃的、对未来的自主定义权。
· 团队内核视角： 这是一次理想主义的胜利，也是一次现实资源的重大挫败。内部凝聚力在共同抵抗外部压力中得到空前强化，但也失去了快速发展的捷径。
· “深空”战略视角： 失去一个潜在的技术奇点，但维护了生态控制模式的统一性和稳定性，避免了可能的管理复杂性。
· 投资圈视角： “瞬忆”团队拒绝“深空”的消息会迅速传开，这将极大提升其“硬骨头”的品牌形象，吸引特定类型的投资者，同时也会吓退追求快速控制权的资本。
· 行业竞争视角： “瞬忆”保持了独立性，成为未来市场上一个不可预测的变量。其他生态可能会尝试接触，但条件会更加谨慎。
· 个人命运视角： 这是王哲从技术天才向具有战略定力的领袖蜕变的关键一步，他选择了承担更大不确定性所带来的领导责任。
谈判破裂的核心矛盾，并非价格高低，而是控制与反控制、系统秩序与个体创新之间的根本性冲突。
· “深空”的逻辑： 其庞大的体量和生态模式，决定了其必须建立一套统一的、可预测的规则体系，以降低内部交易成本和战略风险。任何可能破坏这套规则稳定性的“异质性”因素，都必须被同化或排除。
· “瞬忆”的逻辑： 其核心价值恰恰在于其技术的“异质性”和探索的“不可预测性”。接受“深空”的最终条款，等于自我阉割了最宝贵的创新基因，从源头上扼杀了长期竞争力。
两者在根本模式上无法兼容，破裂是结构性矛盾的必然结果。
在转身离开会议室前，王哲最后对林婉婷说道：“《孟子·告子上》有言：‘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对我们而言，‘生’是‘深空’提供的广阔平台，‘义’是我们坚守的创新自主之志。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这番话，为他做出的艰难选择，赋予了古典的、崇高的精神注脚。
四人走出“深空”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失去了那座宏伟“殿堂”的庇护，重新站在喧嚣的街头，一种混合着巨大失落感与挣脱束缚后的轻快感的复杂情绪萦绕在心头。
李壮狠狠吐出一口气：“妈的，真憋屈！但也……真痛快！”
苏小蕊默默整理着文件，轻声说：“我们需要立刻重新评估我们的资金储备和融资计划。”
张涛看着王哲，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哲哥，我们接下来自己干！”
王哲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深空”大厦，然后转身，目光投向城市远方那一片广阔而未知的天际线。
“是啊，自己干。”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路变窄了，但也变得更纯粹了。从今天起，‘瞬忆’的命运，百分之百，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前方，是失去巨轮护航后的惊涛骇浪，也是独立探索者才能领略的、最壮丽的星辰大海。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坚定地迈向那条自己选择的、布满荆棘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窄门”之后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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