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半个月以来,每到夜晚子时前后,总偷偷摸摸往外跑,借口说是去御花园赏月。”
“可眼下是隆冬腊月啊。殿前廊下挂着琉璃灯笼,照得庭院亮如白昼,月亮看得清清楚楚。况且外头大雪纷飞,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她一个娇弱女子,穿再多也挡不住那彻骨冷意。”
“为何偏偏要半夜三更,顶风冒雪,非得哆嗦着身子往园子里跑呢?”
“因为她根本不是去看月光,是去见人。”
裴濯文眯起眼,神色明显认真了。
一旁的柳常在再也憋不住了,猛地开口。
“裴公公,我也有发现!”
她知道,时机已到。
再不说出来,恐怕连自己都要被卷入漩涡之中。
裴濯文一愣,立刻点头。
“您请讲。”
他的心弦越绷越紧。
刚才玉贵人已经扔了个炸雷。
现在柳常在这句,他心里隐隐觉得,怕是更响。
柳常在没卖关子,直接抛出一句。
“我怀疑,周美人在外头有姘头!”
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玉贵人的手猛地一颤。
幸好她反应及时,才没让手中茶杯落地。
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柳常在。
而双喜的笑容彻底冻结在脸上。
他嘴角僵硬地翘着,显得极为诡异。
裴濯文嗓子发干,声音都抖了。
“柳常在!这话……不能乱说!没有凭据,可是要掉脑袋的!”
周美人若真与外人私通,便是欺君之罪。
更何况,这种事一旦牵扯到皇室颜面,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血淋淋的刑场、哀嚎的妇孺、抄家封门的官差……
在宫中几十年,他见过太多因一句话而家破人亡的案例。
而今天,这句话竟从一位常在口中堂而皇之地说出。
怎能不让他心惊胆战?
柳常在却一脸无辜。
“我哪敢胡说?我手里有证据。”
她的手轻轻抚了抚袖口。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纸。
怕裴濯文怪她知情不报,赶紧补了一句。
“要不是玉贵人娘娘提醒,我哪能想到这层?说到底,我得谢谢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自保,而非邀功。
她心里清楚得很,揭发有功。
可若被反咬一口,说她挟私报复,那她也将万劫不复。
因此,她必须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被点醒的旁观者。
柳常在那点小心思,在座的谁看不明白?
裴濯文不动声色,却已将她的每一丝神态收入眼底。
那双眼睛看似无辜,实则闪烁不定。
时而瞥向玉贵人,时而低垂下去。
他知道,这位常在绝非善类。
她等这一刻,恐怕已经很久了。
“柳常在,您说吧。”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柳常在不敢拖延,直接开口。
“这几年宫宴,我的座位总挨着周美人。平时没说过几句话,可宴会上,总得搭两句。”
这事儿满宫上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裴濯文身为内廷总管,耳目灵通,自然早已清楚来龙去脉。
他点了点头,示意柳常在继续往下说。
“周美人身上总戴着一块双鱼玉佩。那玉佩模样不大,雕工精细,两尾鱼儿首尾相衔,形如环状。每次宫宴,我都在她腰间看见它,用一条暗红色的丝绦系着,位置从不偏移,也从没换过别的饰物。”
“那玉佩所用的料子虽是和田玉的边角余料,质地并不上乘,但雕工却颇为讲究。尤其是鱼鳞与鱼须,栩栩如生,明显出自名家之手。”
“可即便如此,我敢断言,这绝不是宫里配发的制式赏物,也不是内务府登记在册的贡品。”
迎着裴濯文略带怀疑的目光,柳常在声音沉稳地咬死一句。
“我怀疑,这块玉佩,是她在宫外的心上人送来的定情信物。”
裴濯文眉头紧锁,语气里透着审慎,
“就凭一块来历不明的玉佩,连人证物证都无,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若是传出去,怕是惹人非议。”
“那您就去查啊!”
柳常在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只要您去查周美人的姐妹,说不定真能挖出点谁都不敢信的猛料来。”
裴濯文猛然一愣,压低声音反问。
“这又怎么说?你莫要信口开河。”
柳常在神情淡漠。
“周夫人不是生了两个女儿吗?一个是如今的周美人,另一个虽早年嫁入寒门,但血缘未断,脉络未绝。查她们之间是否有暗中往来,难道不比查一个玉佩更有线索?”
查周家!
裴濯文心头一震,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拦了回去。
他喉头微动,改口道。
“柳常在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不可不察。”
该说的都说了,玉贵人拉上柳常在便起身告辞。
裴濯文目送她们离去。
脚下一转,直奔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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