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相府书房内的气氛,比窗外尚未散尽的晨雾还要凝重几分。
林微熹站在书案前,肩伤未愈让她身形略显单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她已将陆寒江的计划,以及自己的决心,原原本本地向父亲陈述完毕。
林丞相端坐于太师椅上,面色沉静,指节却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书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胡闹!”良久,林丞相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伤势未愈,岂可再涉险境?那‘海月轩’若真是‘烛龙’巢穴,其中凶险,岂是儿戏?陆寒江也是……竟提出如此冒险之策!”
“爹,这不是儿戏,更非冒险!”林微熹急声道,上前一步,“这是目前唯一能接近线索、又不易打草惊蛇的办法!瑞和香料行已被毁,若再让‘海月轩’这条线断掉,我们何时才能抓住‘烛龙’的尾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暗处继续为非作歹,甚至危及社稷吗?”
她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爹,我知道您担心我。但女儿并非毫无自保之力。我有脑子,会随机应变。而且,陆大人会在外围布下天罗地网,林青统领也会带最精锐的护卫贴身保护。我只是去‘买东西’,并非去厮杀。若发现任何不对,我们立刻撤离,绝不久留。”
**【林微熹内心OS】:爹,您常说,为官者当以国事为重。如今“烛龙”当前,危及朝廷,女儿虽非官员,却也愿尽一份力。何况,这还关系到苏伯伯的沉冤……女儿不能永远躲在您的羽翼之下啊。**
林丞相凝视着女儿。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撒娇的小女孩。她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更继承了她母亲的那份外柔内刚的韧性。他想起陆寒江信中所言,此计确是当前形势下,成功率最高的选择。只是……为人父者,如何能轻易将女儿置于险地?
沉默再次蔓延。
最终,林丞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担忧,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罢了……你既已下定决心,为父……拦不住你。”他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双手按在她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上,目光凝重如铁,“但你必须答应为父三件事!”
“爹您说!”
“第一,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林青指挥,不得擅自行动,不得离开护卫视线!”
“是!”
“第二,无论发现什么,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稍有不对,立刻发出信号,全身而退!”
“女儿明白!”
“第三……”林丞相顿了顿,声音低沉而严肃,“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保持冷静,不可意气用事。‘烛龙’诡诈,最擅攻心。”
林微熹重重点头:“爹,我记住了!”
林丞相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林青道:“林青,郡主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若有差池……你提头来见!”
林青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相爷放心!属下必以性命护郡主周全!”
**
一个时辰后,南城宝货街。
相较于永宁坊的市井烟火,宝货街更显“雅致”些。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多经营古玩玉器、海外奇珍、文房四宝等,往来行人衣着光鲜,步履从容。
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是一位身披浅杏色绣折枝梅花斗篷、戴着兜帽的少女,虽看不清全貌,但身姿窈窕,气度不凡。她身边跟着一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护卫(林青),以及四名看似普通家丁、实则眼神精悍、步伐沉稳的随从(皇城司精锐所扮)。另有数名护卫分散在前后左右,隐隐形成护卫阵型。
这自然是林微熹一行人。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仿佛真是一位来此闲逛、挑选心爱之物的大家闺秀,目光好奇地流连于两侧店铺的橱窗。
**【林微熹内心OS】:这就是宝货街啊……果然比城西那边讲究多了。那家“海月轩”在哪儿呢?可得演得像一点,不能一上来就直奔目标。】
她在一家卖珊瑚盆景的店前驻足片刻,又在一家专卖暹罗银器的铺子前看了看,甚至还走进一家香料铺子闻了闻常见的沉香,与掌柜随口聊了几句品香之道,举止自然,毫无破绽。
跟在身后的林青和化装家丁的皇城司掌班,心中都暗暗佩服。这位郡主,平日里看着散漫,关键时刻竟有如此定力和演技。
绕了小半条街,林微熹终于看到了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海月轩”。
店铺门面不大,却装修得古色古香,带着明显的南洋风情。门楣上雕刻着海浪与明月图案,两扇虚掩的店门是用某种深色硬木制成,透着一股神秘感。
林微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充满好奇与期待的顾客,然后迈步走了进去。林青紧随其后,四名“家丁”则两人留在门外警戒,两人跟入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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