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墨汁,将陆小龙彻底包裹。寒冷,像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贪婪地吮吸着他体内最后一丝可怜的热量。他蜷缩在巨大榕树盘根错节的根系深处,像一只被冻僵的幼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磕碰发出清晰的“咯咯”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蒙蒙的哈气,旋即消散在更加冰冷的空气中。
然而,与这几乎要将他冻毙的寒意相比,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凶猛的感觉,正以一种近乎狂暴的方式,从他的腹腔深处猛然苏醒,并迅速席卷了他的全部感官。
饥饿!
这不是平时劳作后肚子空空的那种感觉,也不是偶尔少吃一顿饭后的轻微不适。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野兽般的、足以摧毁所有理智和意志的生理风暴!
他的胃袋,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的凶兽,开始剧烈地、痉挛性地收缩。那不再是空泛的感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火烧火燎的剧痛,像有一把粗糙的锉刀在他的内脏里来回刮擦,又像是有无数只饥饿的蚂蚁在里面疯狂地啃噬。胃酸在空荡荡的胃壁里翻涌、灼烧,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让他忍不住弓起了身子,用手死死地抵住腹部,却根本无法缓解分毫。
肠子也开始发出令人尴尬又绝望的鸣响,那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不是咕咕声,而是一种绵长的、带着回响的空鸣,仿佛他的整个腹腔都变成了一个巨大而空洞的、渴望被填满的容器。
这剧烈的生理反应,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父亲的身影,母亲的面容,甚至刀疤脸那狰狞的嘴脸,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占据他整个脑海的,是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寻常、甚至偶尔会嫌弃的食物的画面——
母亲在窝棚角落那个简陋土灶上熬煮的、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冒着微弱的热气,散发着淡淡的、却足以让人安心的米香;父亲偶尔从工头那里换来一小块粗糙的、黑乎乎的杂粮饼子,掰开一大半塞到他手里,自己只啃一小口,那干硬剌嗓子的口感,此刻想来却如同无上美味;甚至是在老家广西时,漫山遍野随手可摘的、酸涩的野果,或是田埂边挖到的、带着泥土清甜的野菜根……
这些记忆中的味道,像海市蜃楼般在他眼前晃动,非但不能带来慰藉,反而像在燃烧的饥火上又狠狠浇了一瓢油,让那饥饿的灼痛感变得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
唾液在极度渴望的刺激下疯狂分泌,却又因为没有任何实质东西可以吞咽而变得苦涩,如同胆汁。他的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动作都像在摩擦砂纸,带来一阵刺痛。
“呃……”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压抑的呻吟,身体蜷缩得更紧。寒冷依旧刺骨,但饥饿的痛苦已经后来居上,成为了主宰他身体和意识的绝对霸主。它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冰冷的火焰,炙烤着他的神经,吞噬着他的意志。头晕目眩的感觉阵阵袭来,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光斑和幻影。
他知道,他必须找点东西吃。任何东西!否则,他可能根本熬不到天亮,就会在这无边的寒冷和饥饿中彻底失去意识,甚至……死去。
求生的本能,如同父亲那无声的呐喊,再次压倒了恐惧和虚弱。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动几乎冻僵的身体,从树根的庇护所里爬了出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空空如也、疼痛痉挛的胃部,让他冷汗直冒(尽管他全身冰冷)。
夜色依旧浓重,但眼睛稍微适应之后,能依稀分辨出近处树木和灌木模糊的轮廓。他趴在地上,几乎是匍匐前进,用那双早已被磨破、冻得麻木的手,在冰冷潮湿的腐叶和泥土中摸索着。
他记得父亲以前教过他一些辨认野果野菜的粗浅知识,但那是广西老家的山林,与这片完全陌生的缅北丛林截然不同。这里的植物,他大多不认识,奇形怪状,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摸到一种浆果,暗红色,指甲盖大小,簇生在低矮的灌木枝上。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凑到眼前,借着极其微弱的、不知是星光还是真菌发出的惨淡光亮,勉强辨认。他记得父亲说过,颜色过于鲜艳的野果往往有毒。这果子颜色暗红,似乎……可以试试?饥饿的灼烧感催促着他。
他颤抖着手,将浆果慢慢送到嘴边。一股淡淡的、略带酸甜的气味钻入鼻腔,这味道刺激得他口水分泌更加旺盛,胃部的抽搐也更加剧烈。就在他几乎要将果子塞进嘴里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那丛灌木的根部,散落着几颗被鸟啄食过的、同样暗红色的果实的残骸,旁边还有几只僵死的、体型很小的甲虫。
他的心猛地一沉!
鸟和虫子吃了都死了?!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掉了手里的浆果,心脏狂跳,一阵后怕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饥饿固然可怕,但被毒死显然更糟!
他不甘心,继续摸索。又找到一种藤蔓上结着的、青绿色的、有点像小茄子的果实。他掰开一点,里面是白色的瓤。他极其小心地用舌尖舔了一下断口处——这是他仅知道的、最原始的测试方法,父亲说过,如果味道极其苦涩或辛辣麻木,就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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