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终于停了。
不是渐渐减弱,而是像它来时那样突兀,仿佛天上有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关掉了闸门。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咆哮的山洪声骤然消失,只留下满世界滴滴答答的、从饱和的枝叶上坠落的水声,以及远处溪流依旧汹涌但已开始平复的奔流声。
寂静,突如其来,反而显得格外诡异,甚至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慌。
陆小龙蜷缩在岩缝最深处,像一只受惊后僵硬的穿山甲。寒冷已经不再仅仅是感觉,而是一种实质性的、深入骨髓的状态。他的衣服湿漉漉地紧贴着皮肤,冰凉刺骨,持续不断地掠夺着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热量。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发出清晰的“咯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痉挛。
然而,比寒冷更早一步击垮他的,是那从未停歇、反而在寒冷和静止中变本加厉的饥饿。胃袋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疼痛,变成了一种空洞的、灼热的虚无感,仿佛内脏正在自我消化,产生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痉挛和轰鸣。他的视线开始飘忽,眼前时而清晰,时而蒙上灰白的薄雾。耳朵里除了自己牙齿的打颤声和胃部的空鸣,似乎还能听到一种细微的、持续的高频嗡鸣。
他试图活动一下冻得麻木的手指和脚趾,却发现它们僵硬得不听使唤。意识像一艘在风浪中颠簸的小船,时而勉强浮出水面,捕捉到现实的碎片——冰冷的岩石、湿透的衣服、无尽的饥饿;时而又沉入一片混沌的、由寒冷和虚弱编织成的黑暗深渊。
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蜷缩了多久,一小时?一天?还是仅仅几分钟?
就在这种半昏迷半清醒的浑噩状态中,一种新的、更凶险的感觉,开始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
起初是喉咙深处的一丝干痒,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搔刮。他以为是干渴,艰难地吞咽着根本不存在的唾液,却毫无缓解。
接着,一股莫名的、从内脏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意,与外界环境的寒冷截然不同,开始沿着他的脊椎向上爬升。这不是环境导致的冷,而是一种发自体内的、预示着某种系统紊乱的病理性寒战。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努力集中起涣散的精神,感受自己的身体。
头……很重。像被灌了铅,太阳穴两侧一蹦一蹦地跳痛。眼眶也阵阵发热。
他颤抖着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
好烫!
即便他冰冷的手背几乎失去知觉,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那不正常的、惊人的热度!
发烧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昏沉的意识,带来了比之前所有寒冷和饥饿加起来更深的恐惧!
在缺医少药、饥寒交迫的荒野中,发烧,尤其是高烧,往往意味着死神已经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它可能源于之前腹泻导致的身体虚弱和脱水,可能源于伤口在污浊环境下的感染,也可能仅仅是免疫系统在持续不断的折磨下终于全面崩溃。
无论原因是什么,结果都同样致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他之前被荆棘划破、被岩石擦伤的那些细小伤口,尤其是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痕,开始传来一阵阵加剧的、带着灼热感的抽痛。他勉强扭头看去,借着岩缝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到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红肿,边缘甚至有些发黑,微微渗出浑浊的液体。
感染!伤口果然发炎化脓了!
高烧和伤口感染,如同两个最恶毒的诅咒,在此刻同时降临。
陆小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绝望的深渊。
身体的状况开始急转直下。热度上升得极快,很快他就感到浑身滚烫,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但体表却因为湿衣和环境依然冰冷,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几乎要让他疯掉。剧烈的头痛欲裂,仿佛有钢针在不断刺戳他的太阳穴和眼眶。肌肉和关节也开始了酸胀疼痛,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寒冷的感觉逐渐被滚烫的体内高温所取代,他甚至开始觉得岩缝里的阴冷是一种解脱,下意识地用滚烫的脸颊去贴冰冷的石壁,寻求片刻的缓解。但很快,新一轮更猛烈的寒战又会袭来,让他再次浑身剧颤。
意识模糊的速度加快了。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扭曲。岩壁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一条条蠕动的毒蛇。滴滴答答的水声时而遥远得像在天边,时而又近得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幻觉开始出现。
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么清晰,那么近,他甚至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母亲哀婉的歌声若有若无地飘来,却听不清词句,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刀疤脸工头那狰狞的笑脸在黑暗中浮现,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吞噬。还有那头野猪,瞪着猩红的小眼睛,咆哮着向他冲来……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沙哑的呻吟,身体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微微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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