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在天亮前渐渐停歇。肆虐了一夜的狂风暴雨,如同一个发泄完所有怒气的暴君,拖着疲惫的身躯悄然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湿漉漉的寂静。岩缝内,积水虽未完全退去,但至少不再有冰冷的雨水持续灌入。
陆小龙从一种半昏半醒的、极其浅薄的睡眠中挣扎着醒来。与其说是睡眠,不如说是身体在极度疲惫和高烧双重折磨下的一种短暂机能休克。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沉重的卡车反复碾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尖锐的疼痛。高烧并未退去,反而像是在他体内安营扎寨,烧得他头晕目眩,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模糊的光晕。
他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扭头看向身边的岩坎。
教官依旧静静地躺着,覆盖在他身上的那些宽大叶片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压着他,但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隔绝寒冷和后续雨水的作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陆小龙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微弱却顽强的气息似乎还在,节奏虽然缓慢,却并未断绝。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剂微弱的强心针,暂时压过了陆小龙自身的不适。一夜的守护,一夜的艰难抉择(分享食物、遮挡风雨),似乎没有白费。这个陌生军人的生命之火,尽管摇曳不定,却依然在燃烧。
然而,新的焦虑立刻涌上心头。食物已经耗尽。那几颗宝贵的坚果昨天就已经分享完毕。水……岩缝角落积存的雨水浑浊不堪,根本无法饮用。他自己饥渴交加,高烧缠身,岩坎的状况更是急需水分和营养的补充。继续困守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必须行动!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水源和食物!
但就在他挣扎着试图撑起虚软身体的那一刻,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如同幽灵般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
他拼尽全力要救活的,究竟是谁?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挥去。在此之前,生存的本能、残存的良知、以及一丝对“同伴”的模糊渴望,驱使着他行动。他救助的是一个“人”,一个“生命”。但现在,当最初的危险(追兵、暴雨)暂时退去,当维持这个生命需要付出更大、更持续的代价时,理智和长久以来在残酷环境中养成的警惕性开始抬头。
这个穿着破烂军装的人,是敌是友?
如果他属于吴登的势力,甚至是比吴登更凶残的军阀手下,那自己现在的行为岂不是在救一个未来的刽子手?等他一朝康复,会不会反过来将自己擒获,甚至虐杀,去向他的主子请功?丛林法则无数次教会他:仁慈,往往意味着自取灭亡。
这个疑虑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不,必须搞清楚!
强烈的、对自身安全的担忧,混合着一种想要确认自己“投资”是否值得的迫切感,驱使着陆小龙强打起精神。他凑近岩坎,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关切,而是带上了一种审视的、探究的锐利。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覆盖在岩坎胸腹部的湿透叶片,避免碰到伤口。然后,他开始极其仔细地观察那身早已被泥污、血渍和雨水浸染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军装。
颜色?似乎是某种偏黄绿的底色,但被污垢覆盖,难以确定。这颜色与吴登手下那些杂牌军穿的深色或杂色土布衣服似乎不太一样,更接近……更接近他记忆中偶尔远远瞥见的、缅甸政府军士兵的制服颜色?但又不完全像,似乎更旧,更缺乏统一性。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拂开军装胸口部位的泥点,试图辨认是否有徽章或标志。果然,在左胸口袋的上方,他摸到了一个硬物。心脏猛地一跳!他用力擦了擦那块区域,一个模糊的图案逐渐显现——
那似乎是一个绣上去的、但边缘已经破损、颜色褪变的徽章。图案主体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鸟?或者是某种禽类?背景似乎是交叉的……梭镖或者稻穗?(他无法准确辨认)最重要的是,徽章的中心,有一个模糊的、但他依稀能认出的缅文字母缩写,似乎不是代表政府军的常见番号。
这个徽章,他从未在吴登的手下身上见过!吴登的人最多在胳膊上绑个不同颜色的布条以示区别,根本不会有这种相对“正规”的徽章。
希望的火苗第一次被点燃!他不是吴登的人!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继续检查。他的目光落在岩坎的腰带上。那是一条厚实的皮质腰带,虽然磨损严重,但扣具……扣具是金属的,造型简单却结实,上面似乎也有一个模糊的刻印,与胸口的徽章图案有几分相似!这绝不是那些土匪军阀能用上的粗糙铁扣。
接着,他注意到岩坎军装的肩部,有类似肩袢的残留物,虽然上面的军衔标识早已脱落或无存,但这本身也说明了一些问题——这是一套有等级标识体系的制式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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