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场上的惊艳表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预备队这群新兵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当陆小龙扛着那支依旧散发着硝烟味的恩菲尔德步枪,跟随队伍返回营区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之前,那些目光大多是漠然、好奇,或许还带着一丝因他华人身份和瘦弱体格而产生的轻视。但现在,这些目光里掺杂了惊讶、审视、嫉妒,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敌意和警惕。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需要昂基照顾的“关系户”,而是一个潜在的、强有力的竞争者。
老刀教官显然注意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下达解散命令前,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在这里,成绩说话。有本事的,吃肉;没本事的,喝汤,甚至滚蛋。别把你们老家那套拉帮结伙、欺软怕硬的毛病带进来!但也别指望有人会可怜你!散了!”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压下了些许躁动,但也更清晰地划出了那条无形的竞争线。
陆小龙被分到了一个新的棚屋,比之前临时住的那个稍微宽敞一些,但依旧简陋。里面已经住了七八个人。当他抱着自己的铺盖卷走进来时,原本嘈杂的说话声和笑闹声戛然而止。
几道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靠门口的一个铺位上,坐着一个皮肤黝黑、体格壮硕如小山般的青年,他正用一块磨石打磨着一把阔背砍刀,发出刺耳的“噌噌”声。他抬起眼皮,扫了陆小龙一眼,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鼻子里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陆小龙认出,这是那天体能测试时一直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之一,好像是个掸族猎手出身,名叫坤泰。
角落里,一个瘦高个、眼神灵活的士兵正和旁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看到陆小龙进来,立刻收声,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这人给人的感觉像条泥鳅,滑不溜手。
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些,脸上甚至还没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看到陆小龙,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有些怯生生的。陆小龙注意到他的轮廓和自己有些相似,可能也是个华人。
棚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陆小龙没有理会这些复杂的目光,他径直走到一个空着的、靠近角落的铺位,默默地将自己的毯子铺好,把步枪小心地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嘿,新来的?” 那个瘦高个率先打破了沉默,拖着长音,语气说不上是友好还是挑衅,“听说你今天打枪挺厉害?蒙的吧?”
陆小龙没抬头,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教官看着,蒙不了。”
瘦高个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噎了一下,撇撇嘴:“哟,还挺横。”
那个叫坤泰的壮汉停下了磨刀的动作,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如同闷雷:“枪打得好,不代表拳头硬。在这里,最终还得看这个。” 他拍了拍自己肌肉虬结的胳膊,挑衅的意味十足。
陆小龙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坤泰。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那是长期在山林里与野兽搏杀锻炼出来的野性力量。若是以前,他可能会畏惧,但现在,他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教官说了,一切看成绩。” 陆小龙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无论是打枪,还是别的。”
坤泰眯起眼睛,盯着陆小龙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有种!那我等着看你的成绩!” 说完,他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磨他的刀,那声音仿佛是在向陆小龙示威。
这时,那个怯生生的华人少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带着浓重云南口音的中文低声说:“你…你也是华人?我叫阿明… 你,你小心点坤泰,他…他很厉害,而且不太喜欢我们华人…”
陆小龙看了阿明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明白阿明的好意,但也清楚,在这种地方,示弱只会招来更多的欺压。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科目更加繁重和多样化。除了继续巩固射击和体能,增加了徒手格斗、丛林潜行、简易陷阱制作等内容。竞争无处不在,而且越来越直接和激烈。
老刀教官和士官们似乎有意纵容甚至鼓励这种竞争。分组对抗时,会有意将实力相近或有矛盾的人分在一起;分配任务时,完成得好的小组会有额外的食物奖励(可能是一块肉干或一勺糖),而垫底的小组则要承担最脏最累的杂役。
陆小龙很快成为了漩涡的中心。他的射击天赋无人能及,但在格斗课上,面对坤泰这样力量绝对占优的对手,他吃了不少亏。一次对练中,坤泰一记沉重的摆拳砸在他的格挡手臂上,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周围响起几声哄笑,坤泰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但陆小龙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爬起身,甩了甩疼痛的手臂,眼神更加冰冷。下一次对练,他不再硬抗,而是利用更灵活的步伐和从丛林生死搏杀中学来的阴狠技巧,专攻坤泰的下盘和关节,虽然依旧处于下风,却也让坤泰赢得不那么轻松,甚至差点被陆小龙一记撩阴腿扫中,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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