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造船厂的舾装码头,夏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将钢铁巨舰庞大的身躯映照得如同蛰伏的银山。海风裹挟着咸腥与焊花的微焦气息,吹拂着猎猎作响的鲜红旗帜。今天,是中国首艘完全自主设计建造的电磁弹射型航空母舰——“福建舰”正式下水的日子。甲板上,人群肃立,气氛庄重而炽热。
李念墨站在观礼人群前列,一身简洁的月白色旗袍,衬得她身姿如竹。她手中捧着一个深紫色的锦盒,盒盖微启,露出里面一件古老而厚重的器物——一尊战国时期的青铜司南。司南底盘浑圆如天,中心凹槽光滑如镜,勺形磁杓静静地卧于其中,表面覆盖着岁月沉淀的幽绿铜锈,唯有勺柄指向南方的尖端,被人摩挲得泛出温润的古铜光泽。司南的底座并非寻常木托,而是一块经过精密切割、泛着冷冽金属灰光的特种合金切片,边缘刻着细小的“沈一机1998”字样——那是父亲李玄策执掌沈阳第一机床厂时,首批国产化的高精度合金产品,曾用于三峡工程的精密闸门部件。
她缓步走向伫立在舰艏、身形挺拔如松的舰长。舰长身着笔挺的白色海军礼服,古铜色的脸庞刻满风霜,眼神锐利如鹰,肩章上的金色麦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舰长,”李念墨的声音清越,穿透了海风的呼啸和远处隐约的机器嗡鸣,将锦盒郑重递上,“此物名‘司南’,先民以之辨方正位,定四海之极。今日赠予‘福建舰’,愿这磁杓指引的,不仅是地理上的星罗棋布,更是《天工开物》所言‘舟车所通之处’——那象征着文明交融、和平共生的海疆通途。”
舰长目光如炬,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青铜司南。指尖触及冰凉的青铜与温热的合金底座,一种跨越时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如磐石:“谢李博士!此物,当为我舰魂所系!定不负重托,守护这‘舟车所通之处’的安宁!”
此刻,巨大的广播声在码头回荡:“电磁弹射系统首次实机测试,准备——开始!”
舰岛指挥室内,气氛瞬间绷紧。无数目光聚焦在甲板中段那巨大的电磁弹射轨道上。一架银灰色的舰载机原型机(模型)已被牵引至轨道起始点。随着指令长一声令下——
嗡——!
低沉而磅礴的能量嗡鸣声瞬间充斥天地!仿佛沉睡的巨龙在体内苏醒!强大的电流在特制的轨道线圈中奔涌,无形的磁场力场在轨道上方急剧凝聚!舰载机的起落架锁扣瞬间释放!
“发射!”
没有震耳欲聋的蒸汽咆哮,只有一道凌厉的、撕裂空气的尖啸!那架银灰色的战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然掷出,沿着笔直的轨道瞬间加速!其速度之快,竟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扭曲视线的残影!仅仅百余米的弹射距离,战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冲离甲板,直刺碧空!
就在战机脱离甲板、机轮离开轨道的电光石火之间——
嗡!
舰长手中捧着的青铜司南,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共鸣!仿佛有沉睡的魂灵被这代表人类顶尖科技的磅礴力量所唤醒!
更令人惊骇的景象发生了!
司南那布满铜绿的青铜底盘中心,原本光滑的凹槽底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水波般荡漾起一层流动的金色光晕!光晕迅速凝聚、清晰,化作四个古朴雄浑的篆体金字——“东渐于海”!这四个字,如同熔化的金液铸就,在古老的青铜底盘上粲然生辉!仿佛这艘劈波斩浪的钢铁巨舰,正是两千年前先民“东渐于海”梦想的终极回响!舰长捧着这光芒流转的司南,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动,望向战机腾空而起的雄姿,虎目之中,竟有滚烫的热意涌动。
舰载机引擎的轰鸣响彻云霄,拖着长长的尾焰,在蔚蓝的天幕上划出壮丽的轨迹。炽热的尾焰映照在下方深蓝色的海面上,光影摇曳间,海水仿佛变成了巨大的投影幕布。就在那跃动的光影中,一艘高桅巨帆、形制古朴威严的巨型木船剪影,竟在海浪中若隐若现——那轮廓,赫然是六百年前郑和七下西洋时劈波斩浪的宝船!钢铁雄鹰与木质巨帆的影像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交叠,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完成了无声的对话。
与此同时,数十公里外,闽江口畔的马尾船政学堂旧址。
岁月侵蚀的石阶布满青苔,爬满了藤蔓的红砖校舍在夏日的浓荫下沉默。李天枢独自一人漫步在这片中国近代海军的摇篮之地。他的指尖拂过斑驳的砖墙,仿佛能触摸到百年前先贤们“师夷长技”的壮志与屈辱。脚下踩着粗粝的石阶,一块半埋在土里、边缘锈蚀得如同枯骨的金属物件绊了他一下。
他弯腰拾起。那是一枚比拳头略大的齿轮,深褐色锈迹几乎覆盖了全部表面,只有几处凹陷的齿槽里,还残留着些许暗沉的金属原色。齿轮沉重异常,带着海腥与铁锈混合的陈旧气息。就在他手指擦去齿槽深处一点粘稠的黑色泥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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