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湾的海面,正午时分蓝得刺眼,像一块巨大的、烧得灼热的琉璃。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海水蒸腾起一层晃眼的白雾,空气粘稠、滚烫,带着浓重的咸腥。周卫国站在“长风号”货轮的驾驶台外舷,汗水浸透了他深蓝色的制服,紧贴在背上。他眯着眼,用高倍望远镜扫视着海平线,镜片边缘反射着刺目的光斑,视野里只有无尽的蓝和令人眩晕的光。
“周头儿!左舷三海里!三艘快艇!速度很快,没挂旗!”大副的声音从内部通讯器传来,带着竭力压制的紧张,像绷紧的弦。
周卫国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调整望远镜方向。果然,三个小小的黑点正破开平静的海面,如同三条嗅到血腥的鲨鱼,尾部拖着长长的白色水痕,高速向“长风号”包抄而来。船体陈旧,满载着援助北非的民生基础物资——那是无数工厂日夜赶工的心血,容不得半点闪失。
“拉警报!全员一级戒备!按预案,启动电子干扰!”周卫国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锈味,那是多年在危险品运输线上磨砺出的本能。他放下望远镜,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警报声凄厉地划破闷热的空气,船员们奔跑的脚步声咚咚敲击着甲板,如同擂响的战鼓。
干扰波发射出去,海面瞬间泛起诡异的涟漪。然而,那三艘快艇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速度几乎未减!更糟的是,雷达屏幕上,代表快艇的三个光点骤然分裂、模糊,瞬间变成了十几个闪烁的光斑,从四面八方急速合围而来!狡猾的海盗显然升级了设备,利用电子欺骗制造了虚假目标,真正的杀机隐藏在混乱的信号之后!
“周头儿!干扰失效!他们……他们布的是‘鬼打墙’阵!我们被围死了!”大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驾驶台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汗水顺着周卫国的鬓角滑下,滴落在滚烫的金属栏杆上,“滋”地一声化作白烟。鬼打墙……这茫茫大海上的鬼打墙!他猛地想起很多年前,李玄策在三峡防汛局的一次内部研讨会上,曾指着复杂的水文图说过:“洪水如匪,围城掠地。《数书九章》有‘遥度圆城’之法,以算破阵,可于混沌中寻生门!”那时,他还觉得老同学神神叨叨,如今这生死关头,那句话却如同暗夜里的灯塔,骤然点亮!
“拿算筹来!快!”周卫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船员愣了一下,随即从应急储物柜里抱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算筹——深灰的底色,表面布满细密的电路纹理,隐隐透出幽蓝的光。这正是用柳州新能源产业园废弃的充电桩电路板精心改制而成,每一根都承载着工业的余温与再生的意志。
周卫国一把抓起算筹,粗糙的手指拂过冰冷的电路纹路,仿佛能感受到电流的脉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闪过李玄策当年演示的九宫方位。他不再看雷达屏幕上那令人心乱的鬼影,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真实的海面、阳光的角度、洋流的微弱痕迹,以及那三艘快艇在碧波上留下的真实航迹。
“乾位定锚!坤位守中!”他低声念诵,如同古老的咒语,将第一根最长的算筹稳稳按在驾驶台中央的海图上,代表“长风号”自身。
“离火南明!坎水北流!”两根算筹交叉,指向正南与正北,代表阳光最烈的方向与推测的深层洋流。
“震雷东击!兑泽西引!”又两根算筹斜插,指向东西两翼包抄而来的快艇真实方位。
“巽风东南!艮山止行!”最后两根算筹精准点出包围圈最薄弱的东南角,以及需要迟滞的西北方向快艇。
九根算筹,在他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海图上迅速布列成一个看似简单却内含玄机的九宫方阵。阵势甫成,周卫国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左满舵!航向东南偏东15度!航速提到最大!把咱们的‘压舱法宝’抬出来!”
命令被迅速执行。“长风号”庞大的身躯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船头猛地向左调转,笨拙却坚定地朝着算筹指向的那个看似空档的方向冲去!与此同时,几个船员从舱内抬出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刺鼻气味的麻袋——里面装满了产自广西柳州的特级干辣椒!
就在“长风号”转向的瞬间,那三艘原本配合默契的快艇明显出现了混乱!它们的包抄路线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干扰,彼此间的呼应被打断,如同陷入了看不见的迷宫!其中一艘西北方向的快艇速度骤然加快,似乎想弥补缺口,却被“长风号”船头激起的巨大浪涌推得摇摆不定。
“就是现在!放!”周卫国怒吼!
船员们合力将沉重的辣椒袋推上船头特制的投射架。强力的鼓风机瞬间启动!
“呼——!”
漫天的红雾如同火山喷发,骤然从“长风号”船头喷薄而出!刺鼻、辛辣的气息在滚烫的海风裹挟下,如同一条赤红色的怒龙,咆哮着扑向正前方和西北方向那两艘逼近的快艇!这并非火焰,却比火焰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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