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计启动后的几日,翊坤宫表面依旧维持着风平浪静的假象。
年世兰每日抄经、礼佛,偶尔在宫苑内散步,神色平和,仿佛真的已沉浸于修身养性之中。然而,只有辛奴知道,这位主子平静外表下,是何等焦灼的等待与冰冷的杀意。
碎玉轩那边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断断续续地传来。
“影子”回报,信与“香”已按计划,在昨日午后,趁碎玉轩内人手交接、守卫略有松懈时,成功抛入了靠近小厨房后窗的杂草丛中。位置不算极其隐蔽,若有人细心打扫,定能发现。
同时,内务府净菜房那边也传来消息,掺杂了“精华”的瓜果已连续三日送入碎玉轩。剂量虽微,但按方子所述,也该初见成效了。
年世兰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出现预期的反应。
终于,在第四日傍晚,辛奴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消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娘娘,碎玉轩……有动静了。”
年世兰正在用晚膳,闻言,执着银箸的手稳稳停住,抬眸看向辛奴,眼神锐利如鹰隼。
“说。”
“半个时辰前,碎玉轩突然宣了太医,是王太医。据我们安排在附近观察的人回报,里面隐隐传来慌乱之声。随后,有人见到莞贵人身边的老太监,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脸色铁青地在院中草丛里反复翻找,最后……似乎找到了一个桑皮纸包,和一个纸团。”
年世兰的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他们果然找到了!“影子”的手法和时机,恰到好处!
“甄嬛情况如何?”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王太医进去约一炷香后出来,面色凝重,已匆匆赶回太医院配药。据他离开时对守门侍卫的低语,似是……胎动异常,伴有少量见红,需要立刻用药稳住胎象。”
胎动异常!见红!
成了!年世兰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那分散下药的计策,配合那封“密信”带来的惊惧与愤怒,果然奏效了!甄嬛此刻,必定是又惊又怒,将一切归咎于那包“破障香”和其其格的报复!
“皇上那边呢?”年世兰强压下兴奋,冷静追问。
“碎玉轩宣太医时,消息应该已经递到养心殿了。按规矩,涉及皇嗣,皇上必定会过问。此刻……恐怕已经知道了。”
年世兰放下银箸,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正在消退,如同甄嬛那未出世孩儿的命运。她几乎能想象到养心殿内此刻的情景——皇帝初闻甄嬛有孕的惊喜尚未散去,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浇了一头冰水,紧接着,便是那老太监呈上的、“证明”其其格恶毒报复的“铁证”!
那将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让我们的人,什么都不要做。”年世兰吩咐道,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静静看着。看着承乾宫,如何应对这场灭顶之灾。”
她不需要再推波助澜,那封伪造的密信和那包无用的“证物”,在甄嬛“恰好”出事的当下,便是最致命的武器。皇帝的多疑,会自行补全所有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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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气氛果然如年世兰所料,已降至冰点。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双手高举着那封“密信”和“破障香”,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的碎玉轩老太监,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御案上,还放着王太医刚刚呈上的紧急脉案——“莞贵人脉象浮滑躁动,胎元不稳,似有外因扰动之象,臣已用药竭力安抚,然……情况危急。”
外因扰动!胎元不稳!情况危急!
再结合这老太监声泪俱下的控诉——如何在其主受惊不适后,于院内发现此等恶毒之物与密信,信中之言如何恶毒,直指承乾宫和嫔因怨生恨,谋害皇嗣!
“好!好一个心怀怨怼!好一个谋害皇嗣!”皇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其其格!朕待她不薄,她竟敢如此!”
“皇上!皇上明鉴啊!我家主子自出……出自死牢,深知恩典不易,每日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怎会去谋害和嫔娘娘?这定是有人构陷!是有人要一石二鸟啊皇上!”老太监以头抢地,哭喊着为甄嬛辩解,却也无形中坐实了“其其格因被揭发而报复”的动机。
“构陷?”皇帝冷笑一声,拿起那封密信,看着上面那模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笔迹,以及那包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证物”,怒火更炽,“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她其其格被软禁,是她自己行为不端!如今竟敢将怨气撒在皇嗣头上,朕看她是活腻了!”
“来人!”皇帝厉声喝道,“给朕围了承乾宫!将和嫔其其格,及其身边所有宫人,一体锁拿,押入慎刑司!严加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
“嗻!”殿外侍卫轰然应诺,脚步声急促远去。
皇帝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老太监,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回去好生照顾你家主子,用最好的药,务必保住皇嗣!若再有闪失,朕唯你是问!”
“奴才……奴才叩谢皇上天恩!”老太监涕泪横流,磕头退下。
养心殿内,重归寂静,只余皇帝粗重的喘息声。他看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眼中风暴肆虐。一个被他寄予厚望(至少是制衡希望)的蒙古郡主,一个他刚刚得知怀有龙裔的旧宠,转眼间便卷入如此血腥的阴谋之中……这后宫,何时才能安宁?!
而他并不知道,这场惊涛骇浪的真正源头,正安然端坐在翊坤宫内,冷静地品尝着胜利的滋味。
图穷匕见,血雨腥风。年世兰的毒计,终于在这紫禁城的夜色中,掀起了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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