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滞回廊的裂隙闭合第三小时,黎未正窝在实验室的懒人躺椅里补觉。
金属墙反射着冷白光,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臭氧味——那是昨天情绪共振后残留的粒子余烬,像糖霜般黏在鼻腔深处。
倒影童蜷在她膝头,触须软乎乎搭在她手腕上,温热而微弹,像团会呼吸的云,随着孩子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
突然,一缕冰凉滑过她的鼻尖——是情感滤镜兽的触须,那根平时总爱蹭她手心要能量的小家伙,此刻却剧烈颤抖,像被电流击中的蛛丝,在空中划出细碎的淡紫光痕。
黎未迷迷糊糊睁眼,睫毛扫过眼皮带来一阵痒意,正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棉絮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猛地坐直,脊椎撞上躺椅靠背,“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倒影童被晃得歪了歪脑袋,小嘴张开,却没有声音溢出,只有唇形在空气中无声地颤动,像一条离水的鱼。
实验室的全息屏骤然亮起,幽蓝底色上炸开无数跳跃的文字框,像是受惊的萤火虫群:“姐姐!!不是我坏了——是整个星网启动了‘缄语协议’,正在反向吞噬一切声波信号!所有终端静音,连生物发声都被压制了!”原本聒噪的电子音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一行行文字在屏幕上疯跑,标点符号都抖成了虚影。
黎未下意识伸手去抓手边的光脑,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合金外壳,走廊里就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沉稳、急促,带着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共振。
门被猛地推开,“咔嗒”一声轻响,门框与墙壁相撞,卫砚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头还沾着外面通风口吹进来的细尘。
他像没察觉声响似的,手里攥着块手写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笔尖落下,字迹锋利如刀:“净律官维克已宣布进入‘静默危机’一级响应,封锁所有情绪传播设备。”他顿了顿,笔尖在“设备”两字上压出个小坑,又添了一行:“倒影童……也没声音了。”
黎未顺着他的目光转头。
那个曾靠共感被笑回来的孩子正缩在墙角,小小的手掌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噗噗”的气流声,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掐灭的星灯,只余一圈湿润的反光。
她突然想起昨天裂隙闭合时,广场上的笑声掀翻了整个穹顶,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情绪粒子,像融化的蜂蜜在阳光下流淌;而现在,那些声音仿佛被人用无形的剪刀齐刷刷剪断,连回声都没留下,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感,压得耳膜嗡鸣。
“这不是故障。”黎未抓过光脑调出星网数据,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得飞快,指甲刮过屏幕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是反噬。”她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停滞的数据流,像两口深井,“我们用情绪共鸣修复了回廊,却可能触发了某种……平衡机制。”
情感滤镜兽突然跳上光脑,触须在空气中划出淡紫色的光纹,像电流在玻璃上爬行。
黎未盯着那团扭曲的波形,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这和救援时躺椅接收到的静滞回廊频率几乎一模一样!
她手忙脚乱翻出之前的记录,工具柜的抽屉拉得太猛,边缘擦过墙面发出“咯”的一声。
果然,在最后一波共振数据里,她发现了一段夹杂在情绪粒子中的乱码,像根扎进数据流的刺,冰冷而顽固。
“小闹,破译这个!”她敲了敲屏幕,力道重得让全息影像晃了晃。
小闹的文字框立刻弹出乱码解析进度条,数字从1%跳到99%只用了三秒,最后定格的关键词让她呼吸一滞:“……默语星……觉醒……封印重启……”
实验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冷风,吹得全息屏微微晃动,光影在墙上拉出摇曳的残影。
金属地板传来的寒意顺着脚底爬上小腿。
倒影童不知何时爬到了她脚边,拽着她的裤脚仰头看,眼睛里还泛着没擦干的水光,小手冰凉,指尖微微发抖。
卫砚舟蹲下来,用指节轻轻碰了碰孩子的额头,又抬头看向黎未,手写板上的字比之前轻了些:“需要我做什么?”
黎未突然想起原书里提过的只言片语——边境星区有颗被遗忘的“默语星”,传说那里的居民在千年前集体失去了声音,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了。
她转身拉开抽屉,泛黄的星域地图在金属柜底躺了三年,此刻被她抖开时扬起细小的灰尘,在斜射的灯光下如星尘般悬浮。
指尖沿着星图上的航线滑动,最终停在边境星区一个灰扑扑的小点上。
那个被标记为“未探索”的坐标旁,原主用红笔写着一行批注:“据说连星网信号都会在这里消失。”
窗外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是净律官的悬浮车掠过学院穹顶,红蓝光在墙上扫过,像血滴在雪地蔓延。
黎未望着地图上的灰点,突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咚”,撞击着胸腔,又反弹回来,就像一颗被抛进深潭的石子,在金属墙面间来回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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