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一柄烧红的战锤,狠狠砸在零的眼皮上。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走出“摇篮”多久了。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半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只剩下两种状态:太阳悬在头顶,和太阳不在头顶。
现在,它在。
热。一种能把皮肤烤出油来的、无孔不入的热。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金属锈蚀后被曝晒的味道,吸进肺里,像是吞下了一口带着铁锈的沙子,从喉咙一路磨到肺叶。
他走在一片龟裂的土地上。曾经,这里或许是公路,或许是广场,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单调的灰黄色。远处,是城市扭曲的、残破的剪影,像一排被折断的巨人骸骨,沉默地刺向天空。
安静。太安静了。
在庇护所里,永远有声音。风机的嗡鸣,人们的争吵,孩子的哭闹,临死前的尖叫……那些声音曾经让他烦躁,但现在,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回哪怕一丝一毫的杂音。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沙……沙……”,像一架破旧的钟摆,缓慢而麻木地,丈量着通往死亡的距离。
他的水壶已经空了。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在他手里捏成一团,那玩意儿又干又硬,每咽下一口,都像是在吞咽一块石头,刮得食道生疼。可饥饿和干渴,并不是最折磨他的东西。
是那些画面。
它们像一群无法驱散的秃鹫,在他脑海里盘旋。獠牙被钉在墙上圆睁的双眼,铁锤被撕开的喉咙,陈伯蜷缩的、苍老的背影……还有阿芳。他总能看到她倒下的样子,那面破碎的塔盾,像她破碎的生命。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禁卫”要保护他?
为什么只有他活了下来?
我是谁?
这些问题,像一个个幽灵,缠绕着他,啃噬着他。他得不到答案。每一次思考,都会将他拖入更深的、名为“愧疚”的泥潭。
他应该死在那里的。和他们一起。
“噗通。”
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体力耗尽了,精神也绷断了。他就像一根被拉扯到极限的琴弦,终于,在无尽的寂静和炙烤中,断了。
他趴在滚烫的地面上,脸颊贴着粗糙的沙砾。他不想动了。就这样吧。死在这里,也许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背负着那些亡魂前行。
就在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发黑的时候,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的颅腔内响起。
那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慢和……嘲弄。
“看看你。就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奄奄一息的野狗。”
零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以为是幻觉。是脱水和精神崩溃导致的幻听。
他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却软得像面条。
“挣扎?真难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现象。“你在愧疚吗?为了那些死掉的虫子?真可笑。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而他们,显然不具备这个资格。他们的死亡,是自然选择,是定律,就像水会往下流一样理所当然。”
“你……是谁?”
零没有发出声音,但这句质问,却清晰地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我是谁?我就是你。是被你那可悲的、多愁善感的‘人性’,死死压在水面下的……真正的你。”
“我……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轰!
零的大脑,像被一颗炸弹引爆了。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幻觉。这就是那个在庇护所覆灭时,不断在他脑中低语的声音。那个……“暴君”。
“不……你不是我。”零在心中反驳,声音虚弱而颤抖。
“哦?是吗?”暴君的语气里充满了玩味。“那你告诉我,当你徒手撕裂那两头畸变体的时候,用的是谁的技巧?当你被‘禁卫’守护,感受到那份源自同类的亲近时,又是谁的本能在骚动?是你吗?不,是你这个连走路都会摔倒的废物,绝对做不到。”
“是你,在借用我的力量。每一次,都像个小偷一样,偷走一星半点,然后又自欺欺人地把它当成自己的本能。”
“你只是一个寄生在我身体里的、软弱的错误程序。一个……病毒。”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零最脆弱的地方。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暴君说的是事实。那种杀戮的本能,那种对战斗的理解,绝不属于一个失忆的、迷茫的“零”。
“闭嘴……”
“为什么要闭嘴?因为我戳穿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心?”暴君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冬日的寒风。“收起你那毫无意义的情感垃圾!悲伤?愧疚?这些东西能让你找到水喝吗?能让你填饱肚子吗?能让你在下一只畸变体扑过来的时候活下去吗?”
“不能。它们只会加速你的死亡。它们是弱者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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