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在窗纸上的最后一缕天光彻底沉下去时,林风正蹲在堂屋门槛上削第三根新竹。刀刃划过竹节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荡开,惊得檐角倒挂的蛛网轻轻震颤,黏在上面的飞虫徒劳地扑腾着翅膀,最终还是被银丝牢牢缚住。
堂屋正中的八仙桌已经被擦拭得发亮,暗红色的漆面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杯痕,像一道道浅褐色的伤疤。桌案正中央摆着个黑陶香炉,炉身刻着模糊的云纹,三只脚缺了一角,是去年冬天被闯进院子的野狗撞的。林风放下竹刀,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揉了揉发酸的腰,目光扫过墙上那卷用红布裹着的堂单——布面上绣着的金线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像困在布帛里的星子。
西厢房的老座钟敲了十一下,钟摆摇晃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土墙渗过来,带着种陈旧的迟缓。林风走到水缸边舀了瓢水,冷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从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一叠黄纸,黄纸边缘已经发脆,带着股潮湿的霉味。手指捏着黄纸在烛火上掠过,火苗舔着黄纸边缘,卷出一圈焦黑的弧痕,却没真的燃起来。这是去年在镇上杂货铺买的,当时掌柜的眯着眼说这纸沾了山气,他那时只当是生意人的噱头,如今捏在手里,倒真觉得指尖有些发凉,像是握着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石头。
院子里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地晃着,月光被云遮了大半,漏下来的几缕透过枝叶,在地上织出张破碎的网。风从院墙外钻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到门框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倒像是有人躲在暗处轻轻踩着脚。
林风深吸了口气,将三炷香插进香炉。香是前几日去后山庙里求的,灰扑扑的香杆上沾着点泥土,点燃时冒出的烟不是直挺挺地往上飘,而是慢悠悠地打着转,像条懒洋洋的蛇。他盯着那烟看了会儿,忽然听见西厢房的座钟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是钟摆即将到达顶点的声音。
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拍,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黄纸,指节泛白。这院子他住了快二十年,从记事起就跟着爷爷在堂屋里摆弄这些香烛黄纸,可从没像今晚这样,觉得空气里像是掺了冰碴子,吸进肺里都带着股寒意。
“咚——”
第一声钟响撞破寂静时,香炉里的香灰突然抖了一下。
林风的目光猛地盯在香炉上。寻常香灰烧到一定时候总会簌簌往下掉,积在炉底结成块,可这三炷香的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明明已经烧到了中段,灰柱却直挺挺地竖着,连一丝晃动都没有。他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拨弄一下,指尖刚要碰到香灰,第二声钟响又落了下来。
“咚——”
这一声比刚才更沉,震得窗棂都跟着嗡嗡发颤。随着钟声落地,香灰突然动了。不是往下掉,而是向上卷了起来。
灰黑色的香灰像是活了过来,顺着上升的烟气慢慢舒展,细细的粉末在空中凝聚、成形,先是拉出几道弯曲的弧线,接着渐渐聚拢,勾出个尖细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还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分明是只黄鼬的形状,连嘴边翘起的胡须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通体由香灰构成,在昏暗中泛着种诡异的灰白色。
这东西在空中悬浮了片刻,小脑袋微微歪着,像是在打量他。林风的后背瞬间沁出层冷汗,手里的黄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起爷爷生前说过的话,香灰成形是山仙显形,寻常时候是福气,可在子时显形,多半是有求于人,或是……来讨东西的。
第三声钟响迟迟没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停了。院子里的槐树叶一动不动,刚才还在扑腾的飞虫也没了声息,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怪,像是光脚踩在刚洒过水的泥地上,带着点黏滞的拖沓感,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地跟着,却听不出具体的方位,仿佛那声音不是从耳朵里钻进来的,而是直接响在脑子里。林风的脖子僵得像块石头,不敢回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影子——他自己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贴在土墙上,可那影子旁边,似乎还依偎着个更瘦小的轮廓,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轮廓,正随着脚步声轻轻晃着。
紧接着,一阵细碎的嗑瓜子声混着脚步声传了过来。
“咔嚓,咔嚓。”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用门牙轻轻咬着瓜子壳,细细地碾着。那味道似乎也跟着飘了过来,是种炒得有些过火的焦香,混着点泥土的腥气,林风猛地想起小时候在山脚下见过的黄鼬,偷了农户晒在院里的瓜子,蹲在石头上嗑得欢,当时觉得那小东西机灵,此刻再想起,却觉得那嗑瓜子的声音像是在啃着什么脆骨,听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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