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炉膛里的火却烧得正旺。灶台上三口砂锅并排咕嘟着,汤面上浮着细碎的油花,被热气顶着一漾一漾。陈砚舟站在案板前,手腕轻轻一抖,银勺擦过锅沿,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他刚把最后一锅安神笋干汤端上温屉,外头就炸开了锅。
“心味道不能倒!”
“粥香不打烊!”
“抵制黑评,还我舌尖正义!”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灯牌拍打的脆响和人群推挤的闷响。陈砚舟眼皮都没抬,只把围裙带子重新系紧,顺手将腕上那柄小银勺扣进袖口暗袋。
侧边小窗“吱呀”一声推开,他端出第一锅汤,默默往外递。
“来,趁热。”
第一个接碗的是个穿粉色卫衣的年轻女孩,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夜。她捧着温热的汤碗愣了愣,低头小心啜了一口,忽然鼻头一酸:“这味道……怎么跟我奶奶熬的一模一样?”
旁边戴眼镜的男生不信邪,抢过去尝了一口,嘴上还硬:“炒作罢了吧——哎?”话没说完,自己眼圈也跟着红了,“我妈……去年住院的时候,天天给我煮这个。”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一锅接一锅地往外送。十锅汤分完,门口的躁动竟奇异地平息下来。灯牌还举着,但没人再喊口号,反倒有人自发维持秩序,轻声提醒后来的人:“别挤,让老人和孩子先喝。”
沈君瑶赶到时,正看见三百多人齐刷刷捧着汤碗,安静得像在参加什么仪式。
她皱着眉走近,刚打开执法记录仪,人群忽然齐声开口——
“葱爆羊肉三成熟,江湖恩怨一口收!
糖醋排骨带点酸,黑心老板全滚蛋!
麻婆豆腐辣上头,假专家你别装牛!”
竟是把陈砚舟某次直播里随口编的《报菜名》rap唱成了战歌。
沈君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店里。陈砚舟倚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空汤锅,嘴角若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他们没闹事,只是舍不得这口味道。”
她张了张嘴,最终把记录仪关了,顺手把配枪往腰后挪了挪。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驼色风衣、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架起手机支架,头顶还扣着顶灰扑扑的假发,活像刚从哪个古装剧片场溜出来。他清清嗓子,对着镜头道:“各位观众,今天我以资深美食评论家的身份,带你们揭开‘网红餐馆’的真面目!”
他身后立着块白板,上面用红字写着“心味餐馆:虚假流量,真实毒食”。
陈砚舟挑了挑眉,转身回灶台,舀了一勺高汤浇进炒锅。
风衣男越说越激动:“看看这环境!三十平小店,油烟四溢!再看这菜品——”他一把抓起桌上剩的半碗炒饭,狠狠摔在地上,“这就是所谓的‘情绪滋味’?一堆油盐酱醋混出来的心理暗示!”
碎米溅到围观者的鞋面上,有人怒骂,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许铮默默从后厨绕出来,端着一碗新炒的饭,混进人群,递给一个刚送完单的外卖骑手:“兄弟,累了吧?吃口热的。”
骑手接过,扒拉一口,动作突然停住。他低头看着饭,声音发颤:“我妈……走那天早上,就给我做了这么一碗蛋炒饭。她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扛事儿。”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尝了一口,忽然捂住嘴蹲下:“我爸……离婚前最后一次给我做饭,就是这个味儿……”
一个接一个试吃,一个接一个哽咽。有人开始抹眼泪,有人掏出手机直播,弹幕瞬间炸开:
“不是演技!我也哭了!”
“这饭有魔法吧?我想我妈了……”
“专家你瞎吗?这是用心做的饭!”
系统提示在陈砚舟脑中悄然浮现:“检测到群体共情峰值,共鸣狂潮已激活。”
刹那间,粉丝们自发围成圈,再次唱起那首《报菜名》rap,声浪一波接一波,直冲直播镜头。
风衣男脸色变了,猛地挥手:“切断画面!快!”
可就在他抬手那一瞬,头顶假发“啪”地飞了出去,露出锃亮的脑门和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
人群死寂一秒,随即爆发出哄笑。
“这眼镜……怎么跟振海餐饮那个乔老板一模一样?”
“不会吧?这专家是乔振海雇的托?”
躲在后排的钱多多差点把手机扔了。他瞪大眼,脱口而出:“这不是乔总上周花五万请的‘独立美食评委’吗?怎么连眼镜都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手机屏幕突然黑了一下,紧接着自动跳出上传进度条。
他慌忙按锁屏键,可已经晚了。录音文件正以“匿名爆料”形式,飞速上传至三大社交平台热搜榜。
风衣男气急败坏,还想狡辩,陈砚舟却已端着一碗乳白汤汁走出店门。
“您既然来评菜,那就先把这碗‘清醒豆腐汤’喝了再说。”
风衣男冷笑:“又是心理操控?我不——”
“喝。”陈砚舟把碗塞进他手里,眼神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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