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在锅中沸腾,气泡接连不断地向上翻涌,仿佛有人在锅底窃窃私语。陈砚舟没有看那块豆腐,而是抬手将银勺腕饰往手腕内侧推了推,动作利落得像收刀入鞘。
他刚要下刀,店门的一声被踹开。
风雨裹挟着湿气冲进店内,几个黑衣人堵在门口,中间站着个穿中山装的大汉,左脸那道火焰纹身被雨水浸湿,颜色发暗,眼神却依然灼人。
王虎。
他身后,刀疤六举着个检测仪,屏幕闪烁着红光,嘴里念念有词:雨水pH值异常,重金属超标,涉嫌使用污染水源制作食品——这可是违法行为。
陈砚舟没有动,只是把手中的豆腐轻轻放回盘中,顺手调小了火候。
他抬起头,你这仪器,是上个月从黑市淘的二手货吧?编号尾数8867,电池仓还有胶水痕迹。
刀疤六一愣,下意识低头查看机器背面。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周三晚上十一点,这台机器在老油坊后巷被人用板砖砸过。陈砚舟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当时你躲在墙角抽烟,王老板正对着一口大铁锅说:这批潲水油混进调味包,学校食堂都查不出。
全场静默了半秒。
王虎脸色一沉:胡说八道!谁让你碰这玩意儿了?
陈砚舟已经走到刀疤六面前,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刀疤六犹豫地看向王虎,见他没有表态,只得咬牙递了过去。
陈砚舟接过仪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忽然按下键。
喇叭里立刻传出声音——
这批货混进学校食堂,谁也查不出来。
教育局赵德利打过招呼,验收走个过场。
等心味餐馆倒了,码头重建项目归咱们。
背景里,猪油在锅中熬得滋啦作响,还夹杂着咳嗽声。
全场哗然。
王虎猛地扑上来抢夺,陈砚舟却早一步将仪器塞进围裙口袋,轻笑一声:别急,这才三十秒,后面还有你说杀人灭口比洗钱便宜那段,要不要一起放?
王虎停住脚步,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好啊,陈砚舟。他冷笑,你以为靠一段录音就能翻天?今天这擂台,我查封了!
他一挥手,两个手下上前就要掀桌。
陈砚舟不为所动,转身走向灶台,揭开一口大砂锅的锅盖。
辛辣的香气瞬间炸开,混着雨水的腥气,呛得前排评委直抽鼻子。
这是什么?有人问道。
辣味镇魂汤。陈砚舟舀起一勺,汤色红亮,浮着油花,专治各种不服。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整勺热汤泼向王虎胸口。
汤汁四溅,正中那件挺括的中山装。王虎本能地抬手挡脸,脖子、领口却全湿透了,连那道火焰纹身都被淋了个透。
他怒吼:你找死——
话没说完,喉咙突然一紧。
他弯腰干呕,脸色由红转青,接着从嘴里吐出几粒黑乎乎的小丸子,沾着油膜,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是......唐绾蹲下身,用残破的相机拍了张照,地沟油凝结丸?通过特殊工艺压制成缓释胶囊?
阿阮不知何时已站在角落,采样瓶在手中一转:编号M-03,样本与前几次地下作坊查获物成分一致。
王虎跪在地上,喘得像破风箱,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和汗水混在一起。他嘴唇哆嗦,突然吼出一句:赵市长说了!只要毁了这家店!码头项目就批给老子!
全场死寂。
陈砚舟拎起空勺,在锅沿轻敲两下:听见没?真正的作弊,不是用雨水煮汤,是用官帽盖住毒锅。
王虎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你......你给我下药?
我没下药。陈砚舟指着他吐出的黑丸,是你自己吃进去的毒,现在被辣汤逼出来了。你天天吃这种东西,肠胃早就坏了,还敢来这儿耍横?
王虎还想爬起来,可腿一软,又摔坐在地。手下慌忙去扶,他一把推开,指着陈砚舟: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知道。陈砚舟拍拍手,你手掌还在流血,纱布快包不住了。
王虎低头一看,果然,刚才摔跤时伤口裂开,血顺着指尖滴到地上,混进雨水,晕成淡粉色。
他狠狠瞪了一眼,被人架着往外走,背影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刀疤六没有动,站在原地,手里的检测仪还亮着。
你还留着?陈砚舟看着他。
刀疤六张了张嘴,最后把仪器递过去:这玩意儿......本来是要栽赃你的。
现在呢?
现在......他摸了摸右脸的刀疤,低声说,我想学做汤。
陈砚舟没有接仪器,反而从灶台边拿出一个新标签,贴在机器上,写了个字,塞回他手里:先拿着,明天早上五点,来后厨报到。迟到一分钟,滚蛋。
刀疤六愣住,随即用力点头,转身追着王虎出去。
店里安静下来,只剩炉火噼啪作响。
阿阮走过来,把刚录的音频文件导入微型终端,抬头问:王虎提到的码头项目,是不是赵德利去年叫停的那个民生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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