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织天坊的织机木架上凝成珠时，楚明正用鹿皮轻轻擦拭星梭上的萤石。少年的指尖沾着点星砂末，是昨夜调整星斗纹时蹭上的，此刻被露水洗得发亮，在初曦里闪着碎光，像握着把碎星。
“萤石要朝东放，”阿依古丽的声音从晾线架旁传来，她正把星轨锦的残线挂在绳上晾，小辫上的银线花沾着露水，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晃，“兰珠姐说晨露里的石头会吸曦光，等太阳出来，光痕能漫过整个星湖，像给夜里的星盖层金被。”
楚明转了转星梭的角度，萤石果然在露水里亮了些，光痕顺着星湖纹漫开，在蓝绒的水面上织出片浅金，像朝阳正从湖底钻。“你看这露痕，”少年指着谷仓纹上的露水轨迹，恰好沿着星轨的螺旋往下淌，“比星夜的星纹多了点软，像在给硬邦邦的星卸力。”
波斯少年牵着骆驼从东方的曦光里走来，驼峰上的毡包沾着层露水，被晨光染成淡粉，像裹了层朝霞。“撒马尔罕的商队带了‘朝露锦’，”他解开毡绳，里面的锦缎在光里泛着层润白，“老织娘说这是用晨露纺的丝织的，纹里藏着曦光，要接在星轨锦旁，像星落了太阳来。”
阿依古丽展开朝露锦，露纹恰好与星湖的水岸线相合，最亮的曦光斑正落在星斗的斗口，像阳光顺着星指的方向淌。“能让露纹往竹林里渗吗？”少女的指尖在曦光斑上点了点，银线花的亮蹭在布面，像落了点碎镜，“给新竹洗洗脸，像去年的星露化成了今年的晨露。”
兰珠提着竹篮从回廊过来时，篮子里的瓷碗盛着些捣碎的朝霞草，汁是浅粉的，混着露水汽。“江南的绣娘寄来的新染材，”她把碗放在石桌上，草香混着露水的清，“说和朝露锦的丝绒混在一起染，能在锦上画‘曦’字，字会跟着太阳爬，从星湖一直到仓顶。”她拿起支竹笔，蘸了点草汁往朝露锦的留白处写，笔尖的色在布面晕开，果然泛着层暖红，像初升的日。
周明远扛着架新织机从工坊出来，机身上的露槽里积着露水，被曦光映得像串小太阳。“小石头做的‘露梭’，”老周把织机往地上一放，声音被晨雾滤得有些柔，“梭身刻了细孔，能存晨露，走线时会在布面留下湿痕，像真的露在渗。”他用露梭在朝露锦上试了试，果然织出道浅浅的水痕，在光里慢慢收，像被太阳吻干。
小石头背着书箧从典籍阁跑下来时，书箧上的琉璃珠在曦光里泛着彩，比星夜的幽光多了层暖。“楚大哥，兰珠姐，”他从书箧里掏出块带着露水的织锦残片，上面的朝露纹与朝露锦能拼上大半，“李老先生在归墟烽燧的望日台找的，说这是‘露养纹’，越沾晨露越润，和咱们现在织的朝露锦像一个模子。”残片上的织线带着湿气，在曦光里泛着虹，像露水里藏着彩。
楚昭走进织天坊时，手里的青瓷碗盛着些朝阳草的种子，被晨露泡得发涨，芽尖顶着点粉。“后院的草甸采的，”他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草香混着曦光的暖，“和朝露锦的线捻在一起，织出的纹会带点粉，星砂在露水里也不会暗。”他抓起把种子往丝绒线里揉，粉粒粘在线上，像给白丝串了些小太阳。
阿依古丽凑过来看，银线花上的露水掉进碗里，溅起的种子落在残片上，与露纹的轨迹重合。“守陵人也在晨露里织过锦吗？”少女的声音轻得像草叶上的露滚落，“像残片里画的那样。”
“定是织过，”楚昭指着残片上的望日台朝向，正对着曦光来的方向，与织天坊的东方窗棂分毫不差，“不然残片不会带着露水，定是有人特意让晨露浸透锦缎，让朝霞草汁和星砂吸足暖，变得更柔，像给丝线裹了层棉。”他把朝露锦往星轨锦上接，曦光一照，两道纹在布面渗合，像露与星在交班。
卯时的太阳爬过屋脊，织天坊的晨雾渐渐散了，露水珠在布面亮得像碎镜，被光照得晃眼。楚明和阿依古丽用露梭织机续织“露润新篁”，露纹在竹节间渗成珠，星砂的光痕跟着露滚，像银珠在草叶上跳；兰珠蹲在石桌旁捣朝霞草，汁溅在她的蓝布裙上，像落了片霞；周明远在给织机的木轴涂晨花蜜，轴转起来时，香得像走过片花甸。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又来了，手里攥着片带露的荷叶，叶心盛着颗亮晶晶的露。“我要织群早起的雀，”她把荷叶往织机旁一放，露水顺着叶边滴在布上，洇出小小的圆，“用朝霞线织羽，星砂线织喙，让它们在梅枝上跳，喊太阳快点爬。”楚昭蹲在她身边，帮她把混了草籽的朝霞线穿进露梭，少女的手指被露浸得发凉，他便用掌心焐着她的手走线，两人的影子投在“归墟续篇”上，像两株沐着曦光的槐。
清晨的太阳越爬越高，在织天坊的布面上投下片暖辉，新纹在光里泛着润，像浸在露与光里。楚明织的露珠在竹枝间坠成串，银线的亮随露落，像碎镜在撒；阿依古丽的朝霞线在雀羽上织了些斑纹，粉绒的色在曦光里发暖，像藏了点日的热；周明远用露梭织的曦痕在布面铺成带，从星湖一直绕到仓顶，星砂的光让带像在流，仿佛能看见太阳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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