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像两根冷飕飕的细针扎进鼻腔,褚攸宁在混沌中醒过来。手腕上传起钝痛,眼皮重得像坠着铅块,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条缝。
雪白的天花板上,几盏冷光灯在视野里涂出模糊的光斑。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夹杂着管道里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她听不到这些,反而徒增出些更冷的冷寂。
褚攸宁逐渐意识到,自己被粗粗细细、红蓝绿黄的管子和电线束缚在一张陌生的病床上。喉间涌起一股酸意,像每次做梦时那样渴望说一两句话,却只吐出破碎的气音。她很快就收住了声带,虽然听不见,但她知道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一定难听至极!
这间病房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的冷光灯。褚攸宁的心脏开始狂跳,颈动脉疯狂的向颅腔里泵送痛苦,晕倒前最后的记忆沉渣泛起 ,躺在寝室床上的身体凭空陷入失重感中,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地狱的轮廓。
就在褚攸宁的思绪陷入回味地狱轮廓中难以自拔之际,被灼热痛感焚烧着的左臂上传来一丝柔软的清凉。这股清凉像条孱弱的溪流,却能顷刻间把地狱淹没。
再次抬起眼帘,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褚攸宁惊得全身肌肉绷紧,想往后缩却退无可退。橡胶手套的清凉从左臂转移到额头,医生用湿巾帮她擦拭着鬓角的汗。她这才看清床边的人是谁。
李意浓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手语打得依旧很慢,每个动作都带着停顿:〖你现在在特殊病房,感染很严重。〗
褚攸宁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左臂上,想起晕倒前指尖触到的黏腻感,胃里一阵翻涌。记忆如碎玻璃拼接成型,她确实没按医嘱换药,甚至故意扯掉过结痂的纱布,看着鲜血重新渗出来时,心里有种畸形的畅快。
李意浓:〖为什么不联系家人?能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号码吗?〗
褚攸宁闭上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李意浓叹了口气,此刻忽然觉得聋哑人有一种神技能。普通人无法关闭耳朵,但是聋哑人却可以闭上眼睛!
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提前下载好的几张图片,饶有些手段的李医生轻轻拍了拍患者的肩膀,把手机递到患者右手上。
屏幕上的图片张张触目惊心,溃烂的皮肤翻卷着露出筋膜,紫黑色的组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脓疱,有些伤口甚至能看见白骨。
患者猛的别过脸,却被李医生用手轻轻扳正。医生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张对比图。左侧是健康的皮肤,右侧是感染气性坏疽后肿胀如气球的肢体,表皮下的血管呈网状紫黑。
李意浓把手机装回口袋,示意患者认真看自己的唇语:“气性坏疽,死亡率 30%。败血症,” 死亡率 20%。你更喜欢哪一个?你想选哪一个?”
褚攸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绷带下的伤口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却比不上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她想起助听器被自己摔碎在地上时,那声毁天灭地的巨响是如何震碎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家人” 这个词,从来都是刻在她骨血里的诅咒。
李意浓再次伸手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你必须配合治疗,把父母的电话告诉我,医生需要和你父母沟通清楚你的既往病史、药物过敏情况才能在治疗的时候不束手束脚,还需要你的家属赶紧签几份文件。家属不签字的话,有些治疗手段就没办法开展,再拖下去,气性坏疽和败血症就是避免不了的结局了!”
又等了2分钟,李意浓既没有等到患者点头,也没有等到患者摇头,只能把床头柜上的那部手机贴心的放到患者右手边:“咱俩加过好友,你还记得吗?我得回急诊科了,你可以把父母的电话号码发给我。”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锁舌咔嗒一声落定。褚攸宁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在胸腔里回荡。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右手,食指先点嘴唇,再按向太阳穴,在空气中比划出 “妈妈” 的手语,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个手语。
下午1点半,急诊科的医生休息室里,李意浓吃着早就凉透的午饭,在手机上看手语教学视频。
视频里的老师刚好教到 “绝望” 这个词:右手握拳置于胸口,然后突然张开五指,像花瓣碎裂。
她跟着比划,却发现这个动作比想象中艰难,掌心张开时,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心房里崩裂而出。
“李医生,又在学手语?” 简佳探进头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你这是要转去听力科吗?
“上午没能要来电话号码。” 李意浓咽下一口冷菜。
老师又开始教 “家庭” 的手语:双手搭成屋顶状。
李意浓想起褚攸宁看见那些感染照片时,瞳孔里瞬间凝固的恐惧,眼神像极了她曾经救助过的一只流浪猫,浑身是伤却拒绝她的靠近。
简佳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手语教程问:“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家里人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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