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家别墅的林荫道，王紫龙没有打车，沿着路灯铺就的光带缓步前行。
夜风卷起他衣角的褶皱，将王家的喧嚣彻底抛在身后，掌心那缕源自诺亚的微光若隐若现，像一枚安静跳动的火种，温暖着他刚经历过争执的疲惫身心。
手机地图上，“晨光孤儿院”的定位在城市边缘闪烁，那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是比王家更像“家”的所在。
走到公交站台时，末班车恰好缓缓驶来。
刷卡的瞬间，司机大叔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小伙子，这么晚还去城郊啊？那边可偏了。”
王紫龙扯了扯嘴角，露出久违的温和笑容：“回去看看，好久没来了。”
大叔“哦”了一声，指了指后排靠窗的位置：“坐那儿吧，视野好，到地方我叫你。”
公交车碾过夜色中的柏油路，车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乘客，都在低头刷着手机。
王紫龙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从繁华的商业区到逐渐冷清的居民区，最后驶入路灯稀疏的城郊公路。
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渐渐重叠——十六岁以前，他每周都会坐这趟公交去市区打零工，攥着皱巴巴的零钱买最便宜的文具，回来时总能在站台看到院长妈妈等他的身影。
“小伙子，到了。”司机大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下车的瞬间，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不远处，晨光孤儿院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铁色，院墙上爬满的爬山虎早已枯萎了大半，只剩下褐色的藤蔓紧紧缠绕着斑驳的墙面。
铁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在欢迎久违的归人。
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枝桠遒劲地伸向夜空，树下的石凳被岁月磨得光滑。
王紫龙记得，小时候他总爱和其他孤儿在槐树下玩弹珠，李奶奶则坐在石凳上缝补衣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温暖得像一幅画。
他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生怕惊扰了熟睡的人，直到走到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前，才发现一楼的窗户还亮着灯。
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出来，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紫龙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户。
窗帘被拉开，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慈祥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龙？”李奶奶愣了愣，随即眼眶就红了，快步打开门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奶奶的手粗糙却温暖，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王紫龙任由她拉着走进房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他记得李奶奶有严重的关节炎，每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觉。
房间里的陈设几乎没变，掉漆的木桌上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墙角的书架塞满了孩子们捐赠的书籍，最显眼的是墙上贴满的照片，有他小时候的样子，也有后来入院的孩子的笑脸。
“奶奶，我回来看看您。”王紫龙坐下，看着她忙着给他倒热水，声音有些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奶奶把水杯递到他手里，仔细打量着他，“这一个月去哪了？之前王家的人来问过好几次，我说不知道，他们还沉着脸呢。”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在王家受委屈了？我就说那豪门不是咱待的地方，你这孩子太实诚……”
“我离开王家了。”王紫龙打断她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断绝关系协议书，轻轻放在桌上，“我和他们签了这个，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李奶奶拿起协议书，老花镜滑到鼻尖，她凑得很近才看清上面的字，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傻孩子，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王紫龙平静地说起王家的种种，从生日宴的冷落讲到火灾中的漠视，没有添油加醋，却让李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笑着擦拭李奶奶眼角的泪水
李奶奶抹了抹眼泪，握住他的手：“回来就好，孤儿院永远是你的家。楼上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被褥都是刚晒过的，今晚就在这住。”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揉着眼睛走下来，看到王紫龙时愣了一下，随即跑到李奶奶身边：“奶奶，这位哥哥是谁呀？”
“这是紫龙哥哥，以前在咱们这儿住过。”李奶奶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快叫哥哥。”
“紫龙哥哥好。”小男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王紫龙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那是刚才在公交站买的，本来想带给李奶奶的。
他把糖递给小男孩：“你好呀，我叫王紫龙。”
小男孩接过糖，开心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就蹦蹦跳跳地跑回了房间。
李奶奶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这孩子叫小石头，去年刚送来的，胆子小但很乖。现在院里还有十二个孩子，最大的上初中了，最小的才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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