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旁,王徵双眼布满血丝,眼窝深陷。他依旧没有合适的眼镜,只能将脸凑得极近,几乎贴在那些被强光照射的样本上——那是从金陵各处疫区紧急送来的、取自不同症状病人创口的渗出物、脱落的灰烬碎屑、甚至…是焚尸炉旁收集到的、被“噬菌种”侵蚀过的特殊灰烬样本。
汗水顺着他脸颊的伤口流下,带来一阵刺痛。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斑和色块,他只能凭借经验和近乎直觉的专注,努力分辨着强光下那些污渍的形态、扩散的边缘、颜色的细微差异…捕捉着疫魔群聚活动的蛛丝马迹。效率低下,眼睛刺痛得几乎要流泪,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敌人的方式!
“院判大人!西城焚场旧敷料隔离坑已按您要求,以生石灰深埋完毕!这是坑位图!” 一名脸上还带着灰烬痕迹的吏员匆匆跑来汇报。
“好!严密看守!绝不许任何人靠近!” 王徵头也不抬,嘶哑下令。阻断“噬菌种”的资粮,是第一步。
与此同时,格物院另一侧巨大的工棚内,炉火熊熊,热浪灼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木料切割声、陶土拉胚声、琉璃烧制的爆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里汇聚了应天府能搜罗到的所有顶尖匠人——铁匠、木匠、石匠、陶匠、琉璃匠…甚至还有几个被王徵从钦天监挖来的、精通水力仪器的老匠作!他们被王徵那“水力防疫”的狂想和皇帝的严旨所驱赶,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和困惑,投入这场与疫魔的“造物”之战!
几个琉璃匠守着高温窑炉,小心翼翼地看着炉内烧制的素胎陶滤芯,这是“琉璃净水器”的核心。旁边,木匠们正对照着王徵潦草画出的、结合了“天工开物”构想和他自己改进的图纸,用硬木制作着多层过滤槽的框架。
更引人注目的是工棚中央区域。几个铁匠在一位钦天监老匠作的指点下,正挥汗如雨地锻打着一套复杂的联动齿轮和巨大的水轮叶片!木匠们则在一旁组装着坚固的支架和长长的、用于传送物品的皮带轮结构雏形。这是王徵构想中的“水力石灰抛洒机”的核心部件——利用秦淮河支流的水力驱动水轮,通过齿轮组变速,带动高处的旋转抛盘,将生石灰粉均匀、高效地抛洒到大片疫区进行消毒!若此物能成,效率将百倍于肩挑手撒的民夫!
“王院判!您看这齿轮咬合…水流冲击力计算…” 钦天监老匠作捧着一张画满算筹符号的图纸,挤到正被强光灼得头晕眼花的王徵面前。
王徵勉强聚焦,看着图纸上复杂的力学计算和结构设计,这是他格物根基与“天工开物”实用机巧的艰难融合。他快速指出几个关键参数:“此处杠杆比例需再调!轴承需用精钢,减其摩擦!水轮叶片倾角…按此修改!” 他随手在图纸空白处写下几个算式。老匠作看着那简洁却直指核心的格物推演,眼中露出叹服之色,匆匆而去。
而在一处相对安静、却弥漫着奇异石粉味道的角落,几个匠人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批灰白色的柔软矿物纤维——石棉。他们按照王徵的要求,尝试将其纺织成布,再以多层压制、浸渍特殊防火胶液(桐油混合石灰浆),制作着传说中的“火浣布”。这是未来深入最危险疫区人员的保命之甲!一名匠人拿起一小块刚处理好的石棉布样本,用烧红的铁条靠近,布面只微微发黑却未燃起,引得周围匠人一阵低呼。
王徵穿梭在强光检疫场的灼热与工棚的嘈杂之间,像一枚被不断抽打的陀螺。每一次强光下的“目检”都让他双眼刺痛,视野更加模糊;每一次面对匠人们层出不穷的工艺难题,都消耗着他本已枯竭的心力。支持他的,只有李时珍倒下前那决绝的眼神,和朱棣那悬在头顶、冰冷刺骨的“若不成”。
“院判!东宫急报!” 一名小太监脸色煞白地狂奔而来,声音带着哭腔,“太子殿下…殿下腋下创口黑气复炽!高热再起!气息…气息又弱了!太医…太医们说…李院使虽未醒,但其脉象…其脉象似乎…似乎对昨日输注之血…反应…不如前日了!”
嗡——!
王徵只觉得眼前一黑,强撑着扶住旁边的木架才没倒下。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噬菌种的抗性?!李兄“活烬”之血的效力…在衰减?!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工棚外阴沉的天穹,再看向眼前这片由强光、炉火、汗水、钢铁、木石构成的、笨拙而狂野的格物战场。
时间…时间不多了!
这汇聚百工、借力自然的格物之火,能否在那象征着同源活烬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在噬菌种吞噬掉帝国继承人之前…烧穿这无边的疫魔黑夜?!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奉天殿镜碎的琉璃碎片,仿佛再次刺痛了他的灵魂。微光…必须更快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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