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旦赤红的眼睛猛地一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你说什么?”
公孙遗佝偻着身子,凑近刘旦,鼠目中的幽光更盛:“据老朽在长安的‘耳目’探知…霍光此人,深沉刚愎,手段酷烈。辅政之初,便以‘萧规曹随’之名,行独断专行之实!朝中…已有怨言暗生!”他枯瘦的手指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语速缓慢,却字字带着诱惑的毒刺。
“左将军上官桀,其子新娶霍光之女,看似姻亲一体,实则…桀骜难驯,岂甘久居人下?前日尚书台议政,霍光驳回其安插边将之议,已令其颜面扫地,暗生嫌隙!”公孙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钩子,一点点勾出刘旦心中最渴望的毒饵,“更有御史大夫桑弘羊!推行盐铁均输,功在社稷,然霍光却屡加掣肘,其门下贤良文学更在盐铁会议上对桑弘羊群起攻讦!桑弘羊此人,功勋卓着,自负甚高,岂能容忍霍光如此打压?其怨怼之心,早已如烈火烹油!”
刘旦眼中的疯狂怨毒,渐渐被一种混合着狂喜和贪婪的炽热光芒所取代。他呼吸变得粗重,紧紧盯着公孙遗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你是说…上官桀?桑弘羊?他们…他们…”
“人心浮动,各怀鬼胎。”公孙遗阴冷一笑,如同夜枭啼鸣,“此乃天赐良机于殿下!长安城内的‘贵人’们,与霍光并非一心。他们…也需要外力!需要一把来自外藩的利刃!一把能搅动长安死水,为他们火中取栗的利刃!”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羊皮地图,动作迅捷得不像个老人。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一张蒙尘的兵器案上摊开地图。粗糙的羊皮上,用炭笔清晰地勾勒出长安城防、宫禁布局、羽林军驻地、乃至几条隐秘的进出路线!
“殿下请看!”公孙遗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的长安城位置用力一点,眼中闪烁着狂热而阴毒的光芒,“长安并非无懈可击!霍光…也非只手遮天!只待长安城内‘风起’!只待那些‘贵人’们按捺不住,露出破绽!那时…” 他抬起头,鼠目死死盯住刘旦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诅咒,又如同魔鬼的许诺:
“便是殿下…乘风而起!提蓟城之师,入主未央之时!”
“乘风而起…入驻未央…”刘旦喃喃重复着这八个字,如同中了魔咒。他猛地低头,看向地上那柄滑出半截寒锋的青铜长剑。那冰冷的剑光,此刻在他眼中,仿佛燃烧了起来!烧尽了他的怨毒,点燃了他心中那团名为“帝位”的、永不熄灭的毒火!
他弯下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一把抓起那柄沾满灰尘和宝石碎屑的长剑!冰冷的剑柄入手,那触感如同强心剂注入他虚浮的四肢百骸!他“锵啷”一声,将长剑彻底拔出剑鞘!
寒光四射!剑锋在摇曳的火把映照下,流动着妖异的光泽!刘旦双手紧握剑柄,高高举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锋利的剑刃,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巍峨的未央宫,看到了那冰冷的龙椅,看到了霍光那颗将被他一剑斩下的头颅!
“霍光!刘弗陵!”他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极度的兴奋和怨毒而扭曲变形,在堆满冰冷兵器的武库里疯狂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你们给孤等着!孤要拿回属于孤的一切!孤要亲手…斩下你们的头颅,祭奠父皇的在天之灵!”
他猛地挥剑,带着全身的力气和积压已久的暴戾,狠狠劈向身旁一根支撑殿顶的巨大木柱!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响!木屑纷飞!沉重的剑身深深嵌入木柱之中!火把的光焰被这剧烈的震动拉扯得疯狂摇曳,将刘旦高举利剑、面目狰狞的身影,如同地狱魔神般,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身后那堆积如山的、沉默的兵器之上!那影子在冰冷的兵刃丛林中晃动,如同蛰伏的巨兽睁开了猩红的眼睛,贪婪地觊觎着南方那片灯火辉煌的权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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