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霍子孟!”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老匹夫!他以为他是谁?!真当这长安城是他霍家的私产了?!连我父亲…连长公主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他…他…”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找不到更恶毒的词句,猛地抓起案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碧绿琉璃杯,就要狠狠掼在地上!
“安少息怒!”丁外人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按住了上官安的手腕!他的动作看似急切阻拦,力道却用得恰到好处,既阻止了上官安摔杯泄愤,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近与“同盟”感。他凑得更近,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如同蛊惑般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蜜糖,精准地滴入上官安燃烧着怒火的耳中:
“安少!小不忍则乱大谋!霍光势大,权倾朝野,羽林军尽在其掌握,此刻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按住上官安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冷静”与“同谋”的信号,“然则,猛虎亦有打盹之时!这长安城…也并非铁板一块!殿下凤颜震怒,岂会甘休?左将军国之重器,又岂能长久受制于人?更有那御史大夫桑弘羊,推行盐铁,功勋卓着,却屡遭霍光掣肘打压,其怨望之心…早已如烈火烹油!”
丁外人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将上官安心中的怨毒之火,引向一个名为“联盟”的方向。他清晰地看到上官安眼中那狂暴的怒火,逐渐被一种名为“希望”和“同谋”的贪婪光芒所取代。
“安少!”丁外人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殿下对左将军,素来敬重有加!外人…愿为桥梁!若殿下与左将军,能同心戮力…再得桑大夫臂助…”他故意停顿,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推心置腹:“外人位卑,然在殿下身边,亦知殿下对安少您…亦是青眼有加!常言安少乃少年英杰,将来必成大器!若我等…能互通声气,守望相助…这长安城的风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说下去,只是拿起自己的琉璃杯,对着上官安手中那只被他按住的碧绿杯子,轻轻一碰。
“叮——”
一声清脆悦耳、却仿佛带着某种契约意味的轻响,在屏风隔绝的雅座内回荡。
上官安眼中的怒火彻底被一种混合着狂喜、野心和报复快感的灼热光芒所取代!他死死盯着丁外人那张俊美而充满蛊惑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两只相碰的琉璃杯。长公主的支持!父亲的权势!桑弘羊的怨恨!再加上眼前这个在长公主身边深得宠信、心思玲珑的丁外人…这简直是天赐的盟友!是足以撼动霍光那座大山的杠杆!
“丁兄!”上官安猛地反手握住丁外人按在他腕上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的手骨捏碎!他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兴奋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好!好一个守望相助!从今日起,你丁外人,便是我上官安的兄弟!长公主殿下那边…就全赖丁兄美言了!至于我父亲和桑大夫那边…”他眼中闪烁着算计与野心的光芒,“自有我去分说!”
丁外人手腕被捏得生疼,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润如玉的笑容,甚至还带着一丝“得遇知己”般的欣慰。他任由上官安紧握着自己的手,微微颔首:“安少放心,殿下那边,外人自当竭力。愿为安少与殿下之间…穿针引线。”他将“穿针引线”四字咬得极轻,却带着千钧的分量。
两人相视而笑。上官安的笑声带着纨绔子弟的张扬和终于找到靠山的狂喜。丁外人的笑容温煦依旧,如同春风,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一丝得逞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精光,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被上官安紧握的手,指尖在袖中轻轻捻动,仿佛要拂去那令人作呕的触感。
窗外,长安城华灯初上,将初冬的暮色染上一层暖融的虚假光晕。醉仙居的喧嚣透过屏风隐隐传来,楼下胡姬的旋舞正酣,金铃叮当。雅座内,两只琉璃杯静静立在案上,残留的酒液如同凝固的鲜血。一场以怨毒为引、野心为柴、名为“反霍”的暗火,已在这浮华迷离的酒香中,由这看似地位悬殊的两人之手,悄然点燃了第一簇致命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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