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安急切地说着,眼中重新燃起狂热的火焰,他死死抓住父亲的袍袖,声音因激动而扭曲:“父亲!您想想!霍光为何将奉车都尉给了金赏那黄口小儿?他这是在断我们的路!是在警告我们!金日磾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桑弘羊?还是我们上官家?!父亲!不能再忍了!霍光步步紧逼,今日削您权柄,明日就能要您性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只要幼妹入主椒房,成为皇后!我们上官家便是外戚之首!霍光再权倾朝野,难道还能公然废后不成?!届时,这未央宫内外,便是父亲您与长公主的天下!霍光……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椒房!皇后!外戚之首!
这几个词如同带着魔力的毒咒,狠狠击中了上官桀心中最深的恐惧和野望!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朝堂上霍光那平静却字字如刀的压制,闪过金赏捧着奉车都尉印绶时那刺眼的画面,闪过桑弘羊那张写满怨毒的脸……霍光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网,早已将他笼罩得喘不过气!儿子描绘的前景,虽然疯狂,却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照亮了一条充满诱惑的险路!
上官桀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角落狐裘上那个被吓呆、泪水涟涟的小孙女。那小小的、粉雕玉琢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孩童,而是一枚……一枚足以撬动未央宫权力格局的、最致命也最诱人的棋子!
“椒房……皇后……” 上官桀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去的疯狂,“霍光……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攫住儿子充满期待和恐惧的脸,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和狰狞:
“此事……有几成把握?!”
上官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跳起来:“十成!父亲!有长公主殿下亲自出面主持,以‘亲上加亲、稳固宫闱’为名,陛下年幼,必难拒绝!霍光若敢公然反对,便是违逆圣意,离间皇家亲情!此乃大不敬!届时,长公主振臂一呼,父亲您在军中呼应,朝中不满霍光者众(他刻意隐去了桑弘羊的名字),何愁大事不成?!只要幼妹入宫,名分一定,便是铁打的皇后!霍光……他输定了!”
上官桀听着儿子斩钉截铁的保证,看着他眼中那赌徒般的狂热,再看向角落里那枚懵懂无知、却承载着家族滔天野望的“棋子”……胸中那股被霍光压制已久的怨毒、恐惧和对权力的极致渴望,如同熔岩般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好!好!好!” 上官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疯狂!他猛地一把抓住上官安的肩膀,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儿子的肩胛骨捏碎,赤红的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与丁外人仔细谋划!务求万无一失!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父亲!” 上官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肩膀的剧痛也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托!定让那霍光老贼……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桀松开手,不再看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儿子。他缓缓转过身,步履沉重地走到暖阁的窗边。猛地推开紧闭的雕花木窗!
“呼——!”
深秋凛冽刺骨的寒风瞬间倒灌而入!吹得暖阁内烛火疯狂摇曳,帷幔剧烈翻飞!将那股甜腻的龙涎香气撕扯得支离破碎!也将上官桀身上那股炽热的疯狂吹得冷却了几分,却沉淀下更深的、不顾一切的狰狞。
窗外,夜色如墨。未央宫那巍峨连绵、如同巨兽蛰伏的轮廓在沉沉的黑暗中若隐若现。更远处,霍光府邸的方向,一片沉寂,只有几点稀疏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里如同遥远的星辰,微弱却顽固。
上官桀伫立风中,任由寒意侵袭。他望着霍府的方向,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怨毒、充满了毁灭意味的笑容。那笑容里,再无半分同僚情谊,只剩下你死我活的疯狂。
“霍子孟……这盘棋,老子……跟你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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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角落,那枚掉落在雪白狐裘上的碧玉小蝉,在疯狂摇曳的烛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脆弱的光芒。上官氏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狐裘里,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和祖父脸上那令人恐惧的笑容彻底吓坏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清脆而稚嫩的哭声,在这充满了野心、阴谋和凛冽寒风的暖阁里,显得如此微弱,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同最刺耳的警钟,敲响在命运棋盘落子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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